曾經是歷史老師、曾經是浪跡天涯的旅人、曾經躲房東、也曾經在倫敦大英博物館研究木乃伊、還懂得用義大利文朗讀但丁「神曲」,觀眾眼中他是知識淵博的主持人,但少有人知道他也是個有口難言、寧可爬到高山上躲著所有人的少年。這些都是謝哲青,他就像座冰山,呈現在眾人面前的只是這個人極小部分而已。
很多事情一開始以障礙之名出現,後來卻成為人生資產,閱讀障礙對謝哲青來說便是如此。他從小讀書吃力,爸媽以為他不專心,直到大一才在語言學老師的「慧眼」之下發現自己罹患難語症、又稱閱讀障礙。他說,閱讀障礙就像身處沒塞住的浴缸,字彙像水逐漸流失,必須靠朗讀注入活水累積。治療期間醫師要求他每天逐字朗讀「國語日報」,這習慣持續至今,每天朗讀書、朗讀新聞,甚至用拉丁語、義大利文朗誦。謝哲青笑說:「我原本就愛閱讀,現在只是讀出聲音來!」靠著這些努力,他把讀過的、走過的各種歷史、地理資訊化為故事,原本有口難言的他,居然靠說話工作了。
大學畢業當起國中歷史老師,他說,他很貪心,想要更多,想知道世界到底怎麼回事,以為向外走就能遠離苦惱以久的家庭、感情困擾,因此辭掉鐵飯碗,花幾百塊辦好船員證,以「搭便船」的方式展開壯遊。
這趟一年三個月的旅程讓他發現更多的空乏,像知識不足、像懦弱、像渴望,當為省錢住進印度孟買旁世界最大的達拉維貧民窟裡性工作者站,他看到的不是卑微,而是一家人相濡以沫的感情,事實上在世界任何角落他都會注意和樂的家庭,方知不是他與世界格格不入,而是與自己格格不入,周遊列國反而讓謝哲青一點一滴認識自己。
返台後他盡力修補家庭關係,並成為旅行團導遊努力賺錢,目標是存夠學費,他要出國念書。只是當導遊也不容易,尤其他曾畏懼社交,後來前輩提點謝哲青「要帶給團員一生一次的回憶」,他反覆準備每個景點的故事,多次演練,發現導遊就是「帶新朋友去認識老朋友、為回憶搭最美的舞台」,逐漸建立起自己的風格。
到英國亞非學院研究考古學與藝術史是謝哲青最快樂的日子,只是回國發現拿了雙碩士也沒用,只能當流浪講師、沒法取得固定教職,在沈重就學貸款逼壓下,決定重返旅遊界並從高雄到台北闖天下。只是領隊動輒帶著幾十萬現金出國,萬一跑了旅行社該怎麼辦?因此在特別講究人脈與信用的旅行社環境下,謝哲青花了好長時間累積自己,終於等到機會帶歐洲團,此後總算打開僵局,而且因緣際會上電視講述極地見聞,進而成為固定來賓。
上電視是另一個大挑戰,對著學生、團員說話,對有難語症的謝哲青來說已經不容易,上節目才發現說話真難,「關鍵時刻」主持人劉寶傑幫他過了第一關,每次錄影之前都先聽謝哲青說故事,聽完後告訴他該怎麼組合、怎麼放情緒來「勾」觀眾。謝哲青笑說,外界盛傳來賓背稿演出,他可證明沒這回事,因為閱讀障礙根本無法背稿。
某次上「小燕有約」時,張小燕問他要不要主持廣播, 說已經默默觀察他三年。這個邀約讓謝哲青感動不已 ,他說,「只要不辜負自己,老天真的不會辜負你。」確實有人一路默默看著自己。但在廣播中說話更難,小燕姐教他,廣播就像對著朋友說話,是一對一的關係,於是他在「飛碟晚餐」用自己的方式聊天,談新聞也說竇加、羅丹、撒哈拉,輕鬆得像聊鄰居家務事,也像對著曾經孤獨的自己說故事。
回首前塵,謝哲青的爸爸曾說,「當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時,要知道自己不要什麼。」他聽進去了,做導遊時拒帶購物團,做節目後,只接自己想做的節目,推掉許多高薪邀約,因為長久歷練教會他「凡為錢做的決定,一定會後悔」。現在的他除了主持,還希望透過節目來傳遞知識、消弭成見,並且希望繼續出書、辦講座,用最簡單、平易近人的方式分享藝術,分享對世界的觀點。問他閱讀障礙還是障礙嗎?謝哲青說「人都沒有生來完美,重要的是不讓缺陷成為侷限。」
文/104特約記者王蓉 圖片提供/104職場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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