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果托夫斯基傳人 THOMAS RICHARDS-摘下面具讓真實現形

專訪果托夫斯基 THOMAS RICHARDS

我不尋找新的事物,而是要找回被遺忘的東西。這個東西非常古老,以致所有美學型類的區分都派不上用場。」耶日·果托夫斯基(Jerzy Grotowski,後簡稱果氏)曾如此說道。在歐美劇場界提及果氏,幾乎無人不知。他與創始史詩劇場的布雷希特(Bertolt Brecht),提倡殘酷劇場的亞陶(Antonin Artaud),以及側重寫實呈現與劇場紀律的史坦尼斯拉夫斯基(Konstantin Stanislavsky)齊名,被視為二十世紀西方前衛劇場的大師。

 

他於1985年成立果托夫斯基研究中心,而後指定長期的合作夥伴Thomas Richards為傳人,交付畢生所學。果氏於1999年逝世以來,Thomas Richards延續其研究成果,透過推出作品、舉辦工作坊的方式,讓果氏精神持續在世界各地發酵。國內如八零年代興起的環境劇場,以及光環舞集、優人神鼓、甚至從事電影工作的李安,都深受其影響。

 

Thomas Richards談果氏劇場

La Vie:能否談談這次來台舉辦工作坊的內容?

Thomas Richards(後簡稱TR):我們邀請參與者呈現三分鐘的迷你演出,作品包含開始、中程和結束,然後可以被重複。我們在世界各地舉辦工作坊,發現每個地方都有它獨特的陳腔濫調(Clishe)。比如到上海,你會遇到20個學生,每個人都想唱美國音樂劇;或在美國,男演員都要演哈姆雷特,女演員都想扮安蒂岡妮。在這個環境裡,有一些東西卡住了。他們接受這種固定的、社會教育給他的東西,沒有真正的想法。你問這些人,你需要當哈姆雷特嗎?你需要當契訶夫嗎?他們才可能發現,不,我不需要做這個。從那個點之後,工作才開始。

 

La Vie:歌唱是你們用以突破僵化表演的方式?

TR:並非直接,但歌唱是我們研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果托夫斯基和我在Workcenter裡面發展出透過古老歌曲工作的方式。我們經常呈現一張面具給世界看。例如在美國,我們必須秀成功給大家看,沒有人會承認他很虛弱,各社會都有這樣的保護層,因為世界並不善良。但我們真正的感覺會越來越小,只反映社會的期待,如「我要賺錢,賺錢讓我快樂」;但內在卻有一個非常微弱的聲音說:這真的是我想要的嗎?但我們聽不見。而傳統歌曲就是其中一種幫助重新找到內在中心(Into Ourselves)的工具。我們已經多年投入這種獨特研究,如何透過聲音、歌曲,以及整個身體參與。在工作坊期間,我會引介給他們我們工作中非洲及加勒比海地區的歌謠,並如何讓歌聲進入身體裡。你會看到有人突然之間,好像某個東西從身上掉落,成為另外一個人。這是非常美妙的轉化。

 

La Vie:能摘下面具的關鍵為何?

TR:要這件事情成功,它必須要有結構,而不能只有一次經驗。因為我們是藝術家,最自然擁有一個架構的方式,就是做一件作品,而這件創作就是喚醒身體內部根源的秘方。一個很好的表演架構可以不斷重複,幫助演員不只是面對、而是克服所有惰性;不管外面情況如何,都能把自己從情緒中拉走,回到這裡。

 

La Vie:在果托夫斯基逝世之後,你接手主持Workcenter,是否有改變訓練的內容?

TR:很多人問我這個問題。在現代社會,我們很講究「新」這件事。但其實價值並不在於新穎,這只是假像。工作的核心會持續發展,而不是改變內涵。當然我在這時代的任務和我的老師已經不同。果托夫斯基在人生最後的時期專注於研究儀式性的藝術,當時是處於極度隔離的狀態,就像隱居般。但我們現在還不到與社會隔絕的時候,而必須設法讓訓練不僅幫助自己,同時在不同面向服務他人及社會。這意味必須接受劇場形式,並開始實驗如何將工作內容帶給觀眾。

 

La Vie:能否談談你與台灣演員一起工作的感覺?

TR:我從他們身上看到這個國家。而且我覺得裡面有一個非常複雜、關於認同(Identity)的問題,這似乎非常普遍。當他們提起與中國、日本、原住民文化的關係時,會疑惑自己的根在哪裡?你也許家住台北,但這不是血源,血源是更深遠的。像我生長在紐約,我的母親是白人,父親是黑人,而我的學校同學都是白人小孩,所以不希望父親來接我放學。很多人都如此,因為想要有歸屬感。社會非常殘忍,我們一直尋求階級分野,某些人總想晉身所謂的更高階層。但這是謊言,因為血源本來就沒有價值上的差異。血源是一種線索,讓我們可以回溯到自古以來傳承的經驗,甚至超越不同的文化差異。這個線索深埋於我們體內,連繫著我們的基因,在這條尋找的路上,你不能不面對自己究竟是誰。

 

La Vie:你會想對台灣的劇場工作者說些什麼?

TR:現在是時候去重新省視為什麼要做劇場了。不要把任何事情看作理所當然,你要真的去問,我需要說的話是什麼?如果沒有,就不要作劇場。每個人內在的需要都不一樣,如果有人從這個需要出發,找出你想說的是什麼,而從這個點創作,那就是能讓人們真正開始傾聽的時刻

 

 

ABOUT | 果托夫斯基
1933 年生於波蘭,1959 年創立波蘭劇場實驗室並推出十餘部作品,以貧窮劇場的理論震撼西方劇場界,被譽為二十世紀四大戲劇家之一。1969 年宣佈不再導演任何劇場作品,轉而尋覓藉表演達到生命昇華的可能方式,嘗試包括參與劇場(Theatre of Participation)、溯源劇場(Theatre of Sources)等形式,並在1986 年後投入藝乘的研究直至辭世。知名作品包括《衛城》、《忠貞的王子》、《啟示錄變相》。曾發表〈邁向貧窮劇場〉等文章。

 

Text / 歐陽辰柔  

攝影 / 張藝霖

via / Workcenter of Jerzy Grotowski and Richards

 

【完整內容請見《LaVie》2015年08月號

李·帕赫個展《失落與重現的樂園》探索酷兒未來之途!交織神話與殖民歷史,水流象徵性別流動

李·帕赫《失落與重現的樂園》安卓藝術展出!神話與殖民歷史交織,繪出酷兒通往未來之途

從神話、民間傳說、殖民歷史等汲取靈感,菲律賓視覺藝術家李·帕赫(Lee Paje)藉繪畫探討複雜的性別議題,她常在畫中以「水」包裹人體形象,暗示性別的流動性;藉油彩銅板畫若隱若現的金屬光澤、摺頁書開展的扉頁等媒材及形式,象徵歷史的複雜性及迭代,並進一步揭露殖民主義如何鞏固異性戀規範的社會結構。即日起至215日,李·帕赫台灣首個展《失落與重現的樂園》於安卓藝術展出。

李·帕赫《失落與重現的樂園》安卓藝術展出!神話與殖民歷史交織,繪出酷兒通往未來之途
(圖片提供:安卓藝術)

故事從哪說起?神話中一場摧毀社會的洪水

在《失落與重現的樂園》展覽中,李·帕赫重新探討性別與菲律賓殖民歷史之間的關聯,使歷史與神話交織並存。展覽名稱取自《靈魂之書》(The Soul Book)中記載的前殖民神話:一場洪水摧毀了社會,在故事中,「樂園」象徵豐收與人類與自然之間的和諧連結,並允許生命形態自由轉變。李·帕赫認為,這種轉變本質上蘊含「酷兒性」,並在作品中重新召喚這一概念,雖然洪水使樂園成為失落的場景,但「水」的流動仍回蕩於她的作品中。

李·帕赫《失落與重現的樂園》安卓藝術展出!神話與殖民歷史交織,繪出酷兒通往未來之途
(圖片提供:安卓藝術)

畫中的性別流動意象:水流 X 金屬光澤 X 巴貝蘭文化

「水」常是李·帕赫作品視覺與隱喻的核心,並在《丈量、裁切,卻未曾分離》中達到視覺的巔峰;另在雙聯作《風吹開了天堂之門》中,身著教袍的牧師佇立在告解室,目光投向岸邊模糊的人影,且李·帕赫採用銅片作為創作媒材,其光澤與油畫層次也成為探討性別流動性的象徵。

李·帕赫《失落與重現的樂園》安卓藝術展出!神話與殖民歷史交織,繪出酷兒通往未來之途
Lee Paje《被測量,被切削,但永不分隔 Measured, Cut but Never Divided》。(圖片提供:安卓藝術)

·帕赫以海潮幻化成的人形,暗示著他們獨特的身份與靈性,彷彿前殖民時期擔任巫師或祭司角色的群體——「巴貝蘭」(babaylan),其意指舊時擔任巫師或祭司角色的群體,這一身份可為順性別女性,也可為穿著並扮演女性的男性,突顯了菲律賓前殖民時期性別流動的特質,同時解釋李·帕赫作品中「水」所包裹的人體形象——水流是對性別流動性的視覺回應;衣飾般的紋理則代表人們社會表演的外衣,反映出信仰傳統、殖民主義及原住民文化如何縱橫交錯梳理與定義性別。

李·帕赫《失落與重現的樂園》安卓藝術展出!神話與殖民歷史交織,繪出酷兒通往未來之途
Lee Paje《風吹開了天堂之門 The Door to Paradise Blew Open》。(圖片提供:安卓藝術)

回到17世紀,藉藝術重構酷兒歷史

透過挖掘歷史檔案,李·帕赫藉《相擁》一作重新講述一則鮮為人知的故事:17世紀時,有一位來自台灣的中國官員——樓蘇,因頻繁出入西班牙殖民時期的馬尼拉華人區尋求性關係,最終因「雞姦罪」於1670年被判有罪;而樓蘇之後成功脫罪,部分原因是來自他與鄭經的親屬關係,西班牙當局因外交考量而未追究。

李·帕赫《失落與重現的樂園》安卓藝術展出!神話與殖民歷史交織,繪出酷兒通往未來之途
Lee Paje《相擁 Embrace》。(圖片提供:安卓藝術)

在《相擁》中,兩個人物臥於床上,水的形象流動於他們之間,地上散落的衣物及物件呼應了床頭畫中聖米迦勒大天使刺殺中國魔鬼的意象,據稱這類圖像象徵了西班牙傳教士對菲律賓華人居民的焦慮。儘管此作引用了樓蘇的故事,但它只是藝術家所揭示的酷兒壓迫微敘事之一,這些微敘事也成為重建酷兒歷史的努力。

探討性別表達自由,反思殖民歷史

在本次展覽中,李·帕赫以油彩繪於銅板與紙本裝置之上,書寫出一幅多層次的當代敘事畫卷,重新檢視性別流動性與菲律賓殖民歷史之間的交互關係,並通過歷史與神話的交織,揭示被忽視的文化與性別敘事。

李·帕赫《失落與重現的樂園》安卓藝術展出!神話與殖民歷史交織,繪出酷兒通往未來之途
Lee Paje《BIRTHING》。(圖片來源:leepaje.com)

菲律賓藝術研究學者Gianpaolo L. Arago指出,李·帕赫並未將性別與殖民歷史視為單純的變遷,而是揭示殖民主義如何鞏固異性戀規範的社會結構,若僅以「殖民者原住民」或「異性戀酷兒」的二元對立來解讀李·帕赫的作品,過於簡化;她透過多層次的語境,汲取前殖民時期的神話和被遺忘的歷史軼事,梳理出細膩且豐富的詮釋。「樂園或許失落,但李·帕赫將之重新尋回:無論是性別表達的自由,還是對後殖民主體的反思。於此,神話成為通往酷兒未來的一道可能之門。」

「失落與重現的樂園」李.帕赫

展期|2025年1月4日-2月15日

地點|安卓藝術(台北市內湖區文湖街20號1樓)

李明則大型個展《走自己路的》!11公尺巨幅聯屏、20組新作打開超時空漫遊的任意門

李明則大型個展《走自己路的》!11公尺巨幅聯屏、20組新作打開超時空漫遊的任意門

以台灣民間日常、在地文化為創作靈感的藝術家李明則,自2025年1月4日起於安卓藝術推出大型個展《走自己路的》(Walk Your Own Path),一次展出包含水墨畫作、複合媒材創作等的20組新作。

2009年至今首個大型個展

李明則出生於高雄,1980年代曾生活於台北,隨後又在1990年代返回故鄉。其創作雜揉生活所見所感、廟宇彩繪的圖法佈局以及章回小說的敘事氛圍,以神話般的手法展現常民文化豐富的層次深度。

李明則大型個展《走自己路的》!11公尺巨幅聯屏、20組新作打開超時空漫遊的任意門
李明則《走自己路的》展覽現場(圖片提供:安卓藝術)

1996年,李明則於台北市立美術館推出個展《台灣頭.台灣尾》,同年於台北雙年展《台灣藝術主體性─認同與記憶》展出,1997年前進威尼斯雙年展台灣館《台灣,台灣:面.目.全.非》,2009年於高雄市立美術館舉辦《我愛台灣.更愛南台灣》個展。而本次《走自己路的》是繼高美館大型個展後,李明則又一次結合繪畫、複合媒材與立體創作的大型展覽,同時也是安卓藝術15周年的首場活動。

李明則大型個展《走自己路的》!11公尺巨幅聯屏、20組新作打開超時空漫遊的任意門
李明則《走自己路的》展覽現場(圖片提供:安卓藝術)

《走自己路的》展覽同名新作發表

這次展出,觀眾將能見證李明則耗時三年籌備的20組新作,其中六聯屏的同名鉅作《走自己路的》寬達11公尺,融合藝術家一直以來吸納在地風情與紋理的空間表現,也刻劃他喜愛的江湖遊俠和卡通漫畫英雄人物,更融入近年曾熱議的話題如台海危機、黃色小鴨等。作品的構圖與技法延續了水墨畫的敘事傳統與線描法,以橫向的視線引導,傳遞時空交疊、虛實共生的世界,凸顯李明則獨特的創作性格。

李明則大型個展《走自己路的》!11公尺巨幅聯屏、20組新作打開超時空漫遊的任意門
寬達11公尺的六聯屏鉅作《走自己路的》(圖片提供:安卓藝術)

以高雄道路命名為靈感的《一心》到《十全》

李明則擅長在有限畫幅內,創造出無盡想像的超時空旅程,《一心》《十全》系列水墨畫也是如此。該系列以高雄道路命名典故為靈感,集結了各種水墨畫譜的技法,在源自傳統形式的描繪中透過拼貼式的構圖和手法翻轉出水墨的嶄新語彙和生命。雖然墨色單純,李明則仍能運用大量線條,創造出多面向的時空漫遊,一幅幅畫作彷彿任意門般,帶給觀者無盡的想像。

李明則大型個展《走自己路的》!11公尺巨幅聯屏、20組新作打開超時空漫遊的任意門
《一心》到《十全》系列水墨畫(圖片提供:安卓藝術)

除了畫作,李明則也在本次展覽中發表數件全新的複合媒材創作,結合民俗故事的人物造型,在玻璃纖維材質上以紗布和紙黏貼覆蓋,再用拼接、黏貼的技法輔以焚燒的痕跡,處理出如補丁般的肌理,用獨特而風趣的視角展現舊時代的美好回憶。

李明則大型個展《走自己路的》!11公尺巨幅聯屏、20組新作打開超時空漫遊的任意門
結合民俗故事的人物造型的複合媒材創作(圖片提供:安卓藝術)
李明則大型個展《走自己路的》!11公尺巨幅聯屏、20組新作打開超時空漫遊的任意門
藝術家在玻璃纖維材質上以紗布和紙黏貼覆蓋,再用拼接、黏貼的技法輔以焚燒的痕跡(圖片提供:安卓藝術)

李明則個展《走自己路的》

展覽日期|2025年1月4日至2025年2月27日
開放時間|週二至週六13:00–18:00
展覽地點|安卓藝術(台北市內湖區文湖街20號1樓)

延伸閱讀

RECOMM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