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宣吾脫下帽子,露出一縷細長帶點捲度的「馬尾」,攝影師還在倒數時,問著:「這樣OK嗎?」當快門聲響,頭髮揮起的那刻,我們都不禁回嘴,「超級OK的」。聚光燈閃間,好像有人觸到了那顆按鈕。
誰會在意賴宣吾是不是科班出身的呢?從小時候會為了組合一頂用紙裁成的鳳冠,而忙了一整個周末,國小開始12連貫的常備學藝股長,在文化大學影劇系中,經歷了十項全能的訓練後,直到退伍出了第一本服裝書。「之前我在活動公司工作,甚至當過秀導、展場設計,別人會因為我什麼都會而選擇我,並非第一選擇,找我不是因為專業能力,而是有很多附加價值。」葉錦添指導的《阿嬰》,按下了他的第一顆鈕,劇場服裝設計,是從美術眾多面向中剔骨留存的選擇。
「我對服裝,講噁心一點,就是愛。因為愛,所以可以包容他,可以忍受他的臭、他的髒、他的費時」,這是曾抱著金枝演社《祭特洛伊》那像棉被般大件的戲服熬夜加班的賴宣吾,無數次想放棄時支撐他的想法。不喧賓奪主,而是為了戲劇主軸去拼湊,「既然主題定了,大家就需要為這點去努力,在這樣的規範下,大家都為這個戲服務,戲的強度才會被大家看到、聽到或是感染到。」不管是《泰特斯》中限制演員肢體的偶形,還是《羅密歐與茱麗葉》中女主角的粉紅長髮,重點是帶出舞台上的力量。藉著演員的肢體,服裝也變成促成所有爆炸瞬間的火星,情緒觸動的按鈕,漂浮在故事構成的空間中。
「我都在一個東西中尋找按鈕,前面會一直看影片、翻資料,就一直看,(看到)覺得自己陷入那個氛圍裡面」,當代傳奇劇場的《水滸108Ⅱ-忠義堂》按鈕是菊花和cool style,王嘉明的《南柯夢》按鈕則是庭園。前齣,用現代cool style的黑和金,演繹一夥擁有正義勢力的黑幫分子;後者,摒棄劇中顯而易見的「蟻」國圖像,反而用樹木、鳥,以傳統中國園林包裝東方哲學中的世界觀。「每次我都會找到一套(理論)支撐我的體系,後來我就會做得很爽。在有限的條件之下,為自己開闢一個遊樂場,我自己想做的就是這樣。」
賴宣吾近期把更多時間投入在了電影上,古裝片、年代片,到好萊塢導演的影集,「我就像某個歷史文物修復師,復原是加上現代的東西,加上想像,再加上自己的基礎,還有之前別人給你的線索,再從中間取得平衡。」這個喜歡葉錦添,喜歡石岡瑛子,也喜歡星際大戰、霹靂布袋戲的「暴露狂」,把他的喜愛不隱諱地全都給了他的作品。
「我好想變成小叮噹,可以在創作時候從口袋裡任意掏出按鈕和通向任何地方的門」,不知怎的,腦中跳出《忠義堂》海報中吳興國老師身上那朵艷得洗腦的菊花,也許不知不覺中,賴宣吾也啟動了我們觀者身上某些無形的按鈕,靜靜的禮拜堂,只留下還在恢復場地的我們,還有自稱思想跳躍的他,留下的那句,「安息日其實不應該接工作的。」
Text / 陳張眾
Photo / 王漢順
Via / 賴宣吾
【更多完整專訪內容請見《LaVie》2014年9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