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地址來到三重,計程車司機將我們放在小巷口示意我們前方幾步走走就到,邊對著門牌號碼邊走逛,經過了幾間果物色澤飽滿的騎樓蔬果鋪、天花吊扇和午間新聞同步輪播的雜貨店、以及窩在機車旁打著哈欠的花貓,在慵懶隨興的巷弄街景間,以書法寫著的「日初漆藝」門牌顯得特別低調內斂。
連髮刷都自己做的漆藝練功
這棟最初作為台鐵老宿舍的三層樓老房子,曾租給豆漿工廠、也曾閒置了幾年,在漆藝師陳明宗接手之後,化身為一處大隱於市的漆藝工坊。穿越廳間,踏上步距不高的磨石子樓梯,屋內層架上整齊地擺放著一只只製作中的漆碗、漆杯和筷子。使用天然生漆製作的漆器一天只能上一層薄漆,每上一層漆就得打磨推光一次,平均每件漆器就得花上2-3個月才能大功告成。
原本在廣告片廠擔任搭景與場景設計的陳宗明,就讀台灣藝術大學在職專班時因為校內的日本漆藝聯展,開啟了他對漆的興趣,「那時候上網猛查相關漆藝書籍自修,連髹塗的髮刷都自己試著做,每次有朋友要剪去長髮都會被我千萬拜託,『頭髮記得要留給我啊』」。台藝大畢業的那年暑假,他專程赴花蓮與漆藝家江添昌老師學習漆藝,「添昌老師傳授漆藝非常慷慨、也很願意分享資源」,在那段拜師習藝的期間,也奠定了陳明宗紮實的漆藝底子。
垂直的工藝傳承 水平的產業網絡
畢業後、成立工作室品牌之前,陳明宗一邊接單做漆器,也一邊開班教學。儘管在台灣,漆藝比不上陶藝、木工等領域熱門,仍有不少學生想接觸嘗試,「但也不是人人想學都可以如願的」,因為成就漆器溫潤細膩質地的生漆,其實十分有個性,由漆樹割採而來的自然生漆,最大的特色就是它的天然活性,生漆釋放的「漆酚」容易讓人過敏,也就是俗稱的「被漆咬」,是否會過敏因人而異,但還是要親身接觸了答案才會揭曉。回想起自己初學漆的時期,「我一開始完全沒事,不會紅腫也不會癢,心裡還暗暗得意『原來我就是傳說中的練武奇才!』結果三個月後開始發作」,而經過多年,現在的他也已經逐漸找到與自然生漆共處的平衡點。
除了生漆挑人,陳明宗在收學生時也自有一套邏輯,「我會特別希望本身已經有其他工藝專長的人來學漆」,無論是金工、陶藝、繪畫、或是木工都好。因為幾次赴日本考察的經驗,他發現日本漆工藝產業有完整的分工機制,平時除了各自以小型工坊的模式獨立營運外,彼此之間也能建立起多樣技能的互助網。加上如果又系出同門,遇到問題時有同樣的漆藝基礎,溝通起來更有效率。對陳明宗來說,教學不單是垂直的技藝傳承,更是水平的產業網絡建置。
每天都靜靜陪伴的漆藝
在很多人認知裡,從事漆工藝就等同於「做漆器」,陳明宗卻不如此定義,「我會說自己在做的是『以漆為材質的藝術塗裝』」,以漆藝的工法為主體,卻不侷限於傳統漆藝常見的器皿類型,鋼筆文具、建築空間或家具,都是陳宗明曾跨界合作過的對象。「我希望大家認知到『漆工藝就是一種塗裝』,才打開多媒材的跨領域合作可能。」
訪問將結束前,問起陳明宗最喜愛的日常漆器,他突然離開座位消失了30秒,拿來一雙濕漉漉的漆筷,原來是剛剛午餐才用過洗好,「這雙筷子是我開始學漆藝沒多久自己做的,那時候也不是太懂很多技法,只想做了喜歡自己帶在身邊用,時間過好快,居然一下它也陪我六、七年了。」
Text/方敍潔
Photo / 黃少柔
Via/日初漆藝
【更多完整專訪內容請見《LaVie》2016年6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