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歐陽辰柔
圖片提供/The 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RCR Arquitectes
今年的普立茲克獎於三月公布了。就在眾人引頸盼望究竟輪到哪一位巨匠獲得加持時,揭曉的名字卻意外陌生──RCR Arquitectes,這間成立近30年的建築師事務所,是繼1996年Rafael Moneo之後,第二個獲獎的西班牙得主;也幾乎在一瞬間,他們從一間地方型的工作室,躍為全球鎂光燈捕捉的焦點。
RCR Arquitectes由Rafael Aranda、Carme Pigem和Ramón Vilalta於1988年共同創辦,三人各取名字的第一個字母組成事務所名稱。這間低調的工作室,長年蟄伏於西班牙東北方的奧洛特市(Olot),直至今年三月初,普立茲克評審團宣告年度桂冠時,才正式走進世界建築的螢光幕前,而且初登場便成為主角。
順應在地紋理,打造如詩歌般的建築
為何這個名字讓眾人如此陌生?在建築界早已邁入全球化競爭,諸多事務所竭力參加各國競圖時,RCR Arquitectes走過近30年歲月,卻將大部分作品留在家鄉。他們不標新立異,不追求強烈的個人色彩,始終秉持因地制宜的精神,每一次都用歸零的態度重新認識案子所處的地理及文化脈絡。用他們的話來說,是去「閱讀」該場域,並找出最佳的相應之道。Carme Pigem曾對《Dezeen》透露,「每次著手新案子時,我們熱衷於造訪當地,而非從類型學或任何假設開始。」
其最知名的作品之一貝爾略克釀酒廠(Bell-Lloc Winery),是一座鑲嵌在大地中的酒廠。和土壤緊密相依的關係,回應葡萄本生於土,熟成更仰賴地下涼爽陰暗的環境條件。大量運用回收廢鐵,除了藉材料本身隱喻時間的向度,紅褐的色澤,也得以模糊建築和土地的界線。
「他們證明材料的結合,可以讓建物萌發不可思議的強度和簡潔感」,這是普立茲克評審團給予的評價。並未刻意挑選原始材料,玻璃、塑膠、鋼筋混凝土都在應用範圍,卻讓這些元素在對的地方發揮力量,更重要的是,襯托出大自然的珍貴。
就像另一間廣受好評的萊斯高爾斯餐廳帳亭(Les Cols Restaurant),本身是半開放空間,三人利用兩側的火山岩牆撐起透明屋頂,再用透明塑膠布作內部區隔,讓賓客在不受日曬雨淋的干擾下,依舊享受微風輕拂,以及不斷綿延的綠意。
同樣將自然景色收納入作品的,還有位在奧洛特市的田徑場(Tossols-Basil Athletics Track)。跑道巧妙彎曲於樹林間,運動員的身影忽隱忽現,而看台上的觀眾俯瞰整片因季節而變色的林木,除了奔馳的力道,更看見幾近永恆的生命之美。
「我們希望跳脫時尚,或打造只能存在特定時間內的建物。如果用心建造,建築的價值是足以亙久延續的。」Ramón Vilalta對媒體表示。
重新思考地方性的意義
不難想像,過去幾乎「足不出戶」的RCR Arquitectes,一躍摘下普立茲克獎,可謂大爆冷門。繼2012年以再生材料重構建築的王澍,2016年專注在邊陲地區社會關懷的Alejandro Aravena之後,RCR Arquitectes的出線,更象徵世界建築風潮從早期的明星當道,轉向更具在地性、更人文的路徑。《衛報》的建築評論家Oliver Wainwright指出,本屆評審團相當廣泛地徵詢各方專家的意見,他也是第一次被詢問;而這個結果,讓更多在二、三線地段長期耕耘的建築師能被看見。
評審團主席Glenn Murcutt寫道:「我們活在全球化的年代,不論貿易或協商,都受制於國際間的交流和影響。越來越多人開始害怕,過度全球化導致喪失本土的價值。但RCR Arquitectes讓我們知道,這兩者是有可能並存的。至少在建築領域,以一種絕美而詩意的姿態,化解『只能取其一』的困境。」
紮根在地,卻非一味懷舊,而是在既有基礎上不斷思辨與當代對話的可能,因而得以深入地方卻又維持最前衛的眼光。就像三人保留一座老鑄鐵廠的結構和燻黑的牆面,再嵌入玻璃及鋼板,交織裡外,並置新舊,把它轉換成充滿生機的自用辦公室。每一次裝修都是對過往的致敬,卻又是向未來的探索。
能做到這點,或許還是得歸功於他們彼此絕佳的溝通默契。「我們始終都相信分享的重要性,就像『會說話的爵士樂』(spoken jazz),一個人說了什麼,另一個人就接下去,讓對話引導我們前往想像不到的地方。這是對當代社會過度強調個人價值的抵抗。」Ramón Vilalta帥氣地對著鏡頭說道。
專訪RCR Arquitectes
Q:你們曾說在設計之初,非常熱衷於走訪當地,可以談談你們到現場之後都做些什麼嗎?
A:我們會去閱讀(read)這個地方,找出哪裡該強調,哪裡該遮掩,然後把周圍的自然帶入建築裡面。
Q:「帶入自然」的方法是什麼?
A:「填滿」和「缺口」並行。我們會創造一些「空」的空間去捕捉自然的元素。
Q:如何打造長久存在卻不失價值的建築?
A:採取抽象但本質性的方法,便能超越時間的限制。一個質地夠好的場域,本身就能容納不同的需求;藝術性則源於對美和自然的探尋。
Q:你們如何面對爭執?
A:雖然彼此有差異,但長年以來我們都一起成長,所以保有相同的價值觀。
Q:有人在你們的作品中看見密斯.凡德羅、Richard Serra、甚至日本庭園「禪」意境的影子。你們怎麼看這種說法?
A:這些都是很好的典範,跨越了建築、藝術、和地景。但隨著我們每次遇到的狀況不同,提出的問題不同,就會需要不同的參考資料。好的答案來自好的問題。並且絕非直接將範例應用於現實,而是擷取出他們的概念。
Q:接下來想嘗試設計什麼樣的建築?
A:我們已經從事過太多不同類型的設計了。但考慮到我們都喜歡進行田調還有不斷追求進步,也許會挑戰打造冥想類型的空間。
【完整內容請見《LaVie》2017年4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