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創作者都在做什麼?要很會編故事和寫對白嗎?什麼時候要加旁白?要不要幫導演設定場景?劇情太天馬行空,演員演不出來怎麼辦?本文我們邀請一手寫小說、一手做編劇的許正平,來為大家解讀他的創作經驗,並分享他如何受到歐陸新文本啟發,從此解放想像。
Q:小說和劇本創作對你來說的不同之處是什麼?
許正平(以下簡稱許):我一開始是寫小說和散文,臺灣文學教育裡,劇本創作是比較獨立的領域。過去我都是寫以敘述為主的文類,開始學寫劇本時,因有許多台詞和對話,面臨很多調適和挑戰。在滿長的一段時間裡,寫小說跟寫劇本像像是兩個分裂的自我,我必須清楚區分兩個的不同。研究所期間我還給自己出功課,規定劇本只能有對話不能寫獨白,藉此練習人們口語表達和日常對話氛圍。
直到2008年台南人劇團演我寫的《愛情生活》,我做了些改變。一開始我採取非常寫實的手法,讓兩個戀人對話,寫著寫著開始很不耐煩,剛好為了一場讀劇,我試著讓角色跳出來說旁白,最後一場還讓兩個演員評論自己剛剛飾演的角色,讓結尾的詮釋變得豐富和開放。
Q:那時候就開始受新文本[1]影響了嗎?
許:那時都還不知道新文本。直到2012年看了《金龍》[2],剛好那陣子臺灣也翻譯了很多歐陸的新文本作品進來,受到滿大的震撼和鼓勵,發現原來劇本也可以這樣寫,想像不需要被限制。
過去認為劇本對話之外要有舞台指示和場景,跟電影流動的情節和跳躍的空間轉換相比,劇場空間像是固體,給了創作很大的限制,影像的東西不能寫,大量特效的東西也不能寫,奇幻想像和匪夷所思的情節,會考慮劇場要怎麼做出來。但這些我卻在新文本裡看到了,當下會覺得這怎麼演啊!但同時也知道那些作品已經被搬演很多次。它們從來不去解釋該怎麼演,而是把舞台空間、畫面、場面調度等呈現,全部留給導演和演員去發揮。
Q:這樣不會有點對導演和演員有點……不負責任?
許:我開始寫劇本是臺灣後現代主義末期,劇場大量拋棄文本或語言,那時候我認為編劇應該包山包海,把所有設定寫進來,所以曾經很苦惱的問前輩,難道劇作家只要把演員要說的話寫好嗎?直到遇見新文本後,我突然覺得,其實真的只要寫好角色們的話就好了,其他的詮釋就留給導演們去煩惱。
這就找到了劇本跟劇場的新關係,以前劇本是演出為目的,導演和演員要全力去打造劇作家要他們建的城堡;但現在劇本變成一個開始的點,提供導演和其他設計們無窮的想像,對我來講他們怎麼做都可以,沒有什麼才是「對」的。
Q:那現階段的你喜歡純然的小說創作,還是喜歡劇本的挑戰多些?
許:我希望可以兼顧,這幾年花比較多心力在劇本。但我也有個很大的發現,新文本敘述型態非常之多,不管是傳統獨白或像說書人一樣對觀眾說話,剛好讓我找到小說跟劇本可以結合的地方,我可以同時享受敘述和對話的快樂,不再像以前需要完全自我分裂了(笑)。以前是我要怎麼寫,你們才願意演?現在就有種想寫什麼就寫什麼的感覺。
Q:你提過希望文字盡量不去干預劇場空間,那是指什麼狀況?
許:以前編劇必須提供很多舞台指示或者對場景的建議,但導演劇場的時代,文字創作者不須給太多的指導和干預,可以在劇本創作的階段就寫完整。我寫《水中之屋》時要求自己,只要是想寫舞台指示時,就必須把它化為台詞;甚至有些音效需要由角色自己發出,比如從前要想辦法做一個會發出咿呀聲的舊門,但我讓演員在開門時自己咿呀,那個聲音就會隨著演員當下的情境和情緒而不同。
Q:你似乎常常給自己設下挑戰,新文本的標籤會不會也是種包袱?
許:挑戰可以得到文字各種玩法的樂趣。每個劇作家都有他挑戰傳統劇本寫作的方式,要說新文本也好,劇本也好,對我都是在做些跟之前不一樣的嘗試,提供觀眾看到社會或事件的不同角度,每個人用自己擅長的去做,就可以讓劇本寫作有無限可能!
Info│許正平
中山大學中文系畢業,台北藝術大學戲劇所戲劇創作組碩士,目前就讀於清華大學中文所博士班,並兼任中正大學、世新大學、國立戲曲學院講師。寫作文類橫跨劇本、小說、散文,曾獲聯合報文學獎、時報文學獎、台灣文學獎等獎項。
2013年因參與阮劇團主辦的首屆劇本農場,開啟他書寫東石三部曲的契機,目前已經完成《水中之屋》、《家的妄想》兩部。過往劇場編劇作品有:《旅行生活》(2000)、《家庭生活》(2000)、《愛情生活》(2008)等,並結集為劇本集《愛情生活》一書;另著有散文集《煙火旅館》、短篇小說集《少女之夜》、電影劇本《盛夏光年》。
2017阮劇團新創作品發表劇本農場作品一號:《水中之屋》
2017/11/11-11/12 嘉義縣表演藝術中心實驗劇場 (民雄鄉建國路2段265號)
2017/11/24-11/26 水源劇場(台北市羅斯福路四段92號10樓)
Text / 孫嘉蓉
圖片提供 / 台南人劇團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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