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才開始,陳佳豪已經把製作中的偶一字排開,逐一介紹它們所代表的動物,袋狼、犰狳、鴞鸚鵡……都是些好陌生的名字,佳豪卻對這些已絕種或瀕臨滅絕動物們的外表特色和習性如數家珍。
這些大型偶是為了飛人集社新作品──《天堂動物園》所製作,與飛人過往主要以光影和小型偶來表演的劇有很大的不同。為了這個演出,導演石佩玉找來台灣少數具有製偶能力的操偶演員陳佳豪擔任劇偶結構設計。「我很幸運,佩玉很少跟沒合作過的人工作,」佳豪笑說自己偏愛小戲偶,得知有機會跟飛人合作時非常開心:「沒想到我要做的是大型偶,哈哈!」
操偶和製偶不是兩件事
戲劇系出身的佳豪,本身是個演員,踏入偶劇是過程中的美麗意外,從參與培訓課程到進入劇組演出,一步步累積出偶戲表演的實戰經驗,2016年也透過徵選與旅法操偶師楊輝一起演出《邊界》。為什麼會從偶劇演員走上製作戲偶之路呢?佳豪的回答直接打破我「先操偶再製偶」的預設,他說,其實操偶和製偶並不完全是分開的兩件事。
「我最早接觸偶劇是在大學上了無獨有偶團長鄭嘉音的課,當時被要求自行完成一個偶,然後再演出。所以我打從一開始就是自己製偶來操演。」畢業幾年後,他被發掘有製作戲偶的能力,於是正式開始協助劇團的製偶工作。
「會製偶的人也要學操偶;學操偶的人也要懂得偶怎麼做。」佳豪說,當代偶劇的型式太多元,每齣戲的偶都不一樣,需求也各異,不像布袋戲有固定的格式。如果製作者不能體會操偶演員的需求,便無法做出理想的偶;而當代偶戲的演員面對新的偶,需要更多練習和相處,至少要懂得修理和調整自己的戲偶。
每次機會都當練功
那「劇偶結構設計」的工作是什麼呢?為什麼不稱為「戲偶製作」就好?「製偶通常會分戲偶設計和製作,結構設計就是指依照設計圖稿去思考整體架構,包括如何銜接各部位或操作感的掌握等等。」當作品的規模比較大且需要更多人力的時候,就會細分出來。不過,他也笑說,以往他都是輔助別人作結構,這次也參與偶的形象製作,常需要與導演和擔任美術設計的法國插畫家莒絲蓮‧額貝哈(Ghislaine Herbéra)溝通討論,「所以其實職稱是什麼並不重要。」
對佳豪來說,每次的機會都是練功吧,在他身上感受得到一種新鮮待發的創作能量和吸收新知的動力。為了深化自己偶的認識,他曾特別去學習布袋戲,希望從布袋戲有系統的鍛鍊中找到一些文化根源和力量。
「後來發現其實都可以運用。布袋戲很多訓練會讓人靈活度增強,例如手腕和手掌,都有很多細節,之後再操其他種偶的時候,就會有不一樣的感受。」問他有沒有最嚮往製作的偶?「沒做過的都會想嘗試,當代偶劇大都是考量戲的需要來製作,如果真的要說,我嚮往的應該是『還沒有被做出來』的偶吧!」
是偶要動不是你
暱稱小珠的于明珠,操偶經歷累積將近10年,已經成為飛人集社演員班底,但她同時也是個舞者。談起剛開始的操偶磨練,她說舞者的身體在舞台上很自在,印象最深的是佩玉常跟她說:「不是妳要動,是偶要動!」
「前三年每次拿投影的偶,都被說像用烤肉架在烤青椒。」小珠自嘲。對她來說,操偶等於是要舞者把對自己肢體的觀察力轉移到一個物件,去想像它該有的動態,節奏、韻律,然後再把那樣的想像透過自己的身體,傳遞到所操控的物件上。小珠比劃著自己的手臂說:「把身體的自在和能量傳到偶身上,這件事我練習觀察了好久。」
直到2011年飛人集社舉辦第二屆超親密小戲節,她聽了英國大師史蒂芬.摩川(StephenMottram)分享動作和操偶的關係,才感覺開竅。這段摸索之路聽起來漫長,但也不是沒有收穫。偶戲讓她對節奏和韻律有不同體會,「有次跳舞要拉繩子,有人就說我拉起來特別有感覺。」她說:「偶戲,對我跳舞的影響可能就是會更注意那些細節,動的時候會比以前更注意到關節或身體傳導。」
人能做的偶不能做,偶能做的人不能做。偶戲的迷人之處,往往不在戲偶逼真或技術精湛,最動人心弦的是創造出讓想像力奔馳的空間,當台上台下共同進入那段奇幻旅程,戲已經成功一半!
Info│陳佳豪
為台灣少數具備製偶能力的操偶演員。近年演出:鞋子兒童實驗劇團《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寶藏》、偶人工作桌《箱子裡的倒影》、流山兒X阮劇團《馬克白》、人从众創作体《掌中歲月》、2016 TIFA《邊界》、無獨有偶工作室劇團《雪王子》、《小潔的魔法時光蛋》、《蛙靠部落》、《紅舞鞋》等。
Info│于明珠
2008年參與飛人集社《房間》的演出開始偶劇體驗,之後陸續參與《逐鹿》以及薛美華編導的《Bathroom》、《磨菇記事》等,並在荷蘭Dordrecht與台北小戲節演出。2012年加入一睡一醒系列《初生》台灣巡迴、《長大》台北演出。2012-2015飛人集社【一睡一醒之間】三部曲演員。她也是古舞團成員與接觸即興推廣老師。
Text / 孫嘉蓉
圖片提供 / 飛人集社劇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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