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歐陽辰柔
圖片提供|London Mithraeum、MOLA、Local Projects、Fotografiska、The Queen Diamond Jubilee Galleries、V&A
去年底最引發關注的新企業辦公室,Bloomberg的歐洲新總部絕對榜上有名。但它會如此受矚目,並非因為它有多麼昂貴華麗,而是Bloomberg在辦公大樓的地底,重建了一座擁有1,800年歷史的古羅馬神廟!前一刻還身處倫敦最繁華的核心地段,下一刻就潛進三世紀的秘密宗廟,這種彷彿遁入時光隧道的體驗,怎能不教人大感驚奇?
嘴唇微開,兩眼像死盯著獵物般圓睜,捲曲的短髮則肆意披散。一尊年輕而怒顏的男神雕像頭,在開挖的最後幾小時被發現時,考古學家終於確定了這片遺址的主人。祂的名字是密特拉斯(Mithras),俊俏威武的古波斯太陽神。
時間回到1954年,當時倫敦剛從丟下5,300噸炸藥的大轟炸(The Blitz)中巍巍站起,殘酷的戰爭斷送許多人寶貴的生命,卻意外帶來打開歷史之門的契機。開挖泰晤士河北岸維多利亞街廢墟的過程中,建於西元240年的古廟密特拉斯(London Mithras)赫然出土,不但令學者驚訝,也在民間引起轟動,眾人爭相一賭男神容顏, 創下每日三萬人次的參觀記錄。然而守護古蹟的聲量終不敵興蓋大廈的需求,這塊遺址被拆除,並在八年後移往距離約100公尺處進行部份重建。時隔半世紀,買下這片土地作為Bloomberg歐洲新總部辦公大樓建址的麥克·彭博(Michael Bloomberg) 對外表示,「倫敦長久以來都是經濟與文化交會之地,我們的新建設也奠基於此。作為這片古老遺址的管理者,我們有義務保護並分享這段歷史給更多人。」他和市政府、倫敦考古博物館(MOLA,Museum of London Archaeology)等單位合作,歷時七年,於2017年十一月正式完成修復, 並以「London Mithraeum Bloomberg SPACE」的名稱免費對外開放。
「倫敦」誕生的證明
密特拉斯神廟的珍貴,不僅在於包括錢幣、項鍊、陶器等出土文物多達1 萬4000件,還在於它帶來考古學上的突破──其留下的刻字木板(wooden tablets),證明了距今近兩千年前人們活動的軌跡。西元43年,當時的羅馬帝國曾在這片土地上,沿著如今已消逝的沃爾布魯克河(Walbrook),創立羅馬倫敦(Londinium),很快變成具有3萬人口的商業重鎮,並於200年後興建密特拉斯神廟。雖然歷經千年的更迭,但因為潮濕泥土的保護,大量文物得以保存。此處發掘的刻字木板以蜂蠟撰刻,總量超過400件,幾乎是倫敦已出土刻字木板數量的兩倍。裡頭包括倫敦最早的商業文件,寫於西元57年1月8日,是兩位獲釋奴隸Tibullus和Gratus之間運送貨物的請款單,金額是105銀幣(denarii,古羅馬貨幣),相當於古羅馬軍團半年的軍餉。另一片則寫有20份貨物從過去名為維魯拉米恩(Verulamium)的聖奧爾本斯(St. Albans)送至倫敦的運載記錄。此外亦有刻著練習筆畫、被認為來自於羅馬學校的殘片。當然,最具標誌性的,還是撰於西元65至80年間,寫著「Londinio Mogontio」字樣的木板,被學者譯作「to Mogontius in London」(Mogontius為當時的人名),「這是歷史上最早提到『London』的文獻。」MOLA的London Mithraeum諮詢團隊首長Sophie Jackson表示,「這些木片就像是第一代的倫敦人正對著我們說話。」
在幽暗的氛圍中,體驗世紀初的祭典現場
重新開張的London Mithraeum深達地下七公尺。擔綱館內設計的團隊,為曾打造紐約911紀念館(National September 11 Memorial & Museum)的Local Projects,他們以創造「情感敘事的空間」(emotional storytelling)聞名。為了重現近兩千年前的景況,大量使用煙霧、光、和聲音等元素。參訪者會先看見一大面玻璃櫥窗,陳列Bloomberg接手土地後開挖出的工藝品。然後依循黑色岩石鋪排的階梯緩慢向下,進入密閉的房間,牆上正投映神像的英姿,旁邊則透過互動式螢幕提供各種關於這座神殿的資訊。最後踏入一個長方形的密室,沒有任何文字說明,只聽到耳邊響起模擬古羅馬人的喃喃對話,光束由上而降,打亮正中央的遺跡。密特拉斯是一位驍勇善戰的武神,祂透過弒牛替大地帶來生命,如此勇猛的形象,使其從前的崇拜者多為男性。眼前那裸露赤褐的岩土,曾是無數戰士、商人、以及獲釋之人,祈求奇蹟之力的聖地。他們手持光亮的火把,一邊飲酒,一邊獻上動物作為祭品,在沒有窗戶的密室內舉行不為人知的儀式。昏黃的燈光下,你彷彿回到祭典現場,和古代的壯士們一同見證祂不可思議的神祕力量。「我們刻意想讓人們對這個場域充滿各種想像,並希望參觀者擁有非常個人、直接、且獨一無二的觀看經驗。」Local Projects的創辦人Jake Barton向《Dezeen》表示。
「倫敦曾是一座羅馬的城市,卻鮮少有地方能提供第一手的體驗。London Mithras不僅重現真實的古代現場,也替這座首善之都新添一處珍貴的觀光遺址。」Sophie Jackson對媒體說道,一語點出這座博物館重見天日的價值。在最當代的地方,探索最古老的文化,在今與昔的交會點上,感悟悠悠橫越兩千年的時間之河,此後還會不停歇地流轉下去,或許正是這座宗廟能給予人們最大的啟示。
INFO
London Mithraeum Bloomberg SPACE
12 Walbrook London, EC4N 8AA
www.londonmithraeum.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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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內容請見《LaVie》2018年3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