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序中《查無此人-小花計畫展》台北當代藝術館登場!五月天、魏如萱等11組藝術家用音樂演繹遺憾藝術

《我夢見了小叮噹》茄子蛋X王宗欣

你害怕消失嗎?還是說你害怕某個事物隨之消逝。有人說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當你被所有人遺忘,不斷往前邁進的時間永遠是記憶最大的敵人,曾經一碗令你感動流涕的牛肉麵、一首陪伴你度過低潮的歌曲,亦或一段當時稱之為刻骨銘心的愛戀,這些在某個時刻被鑿入腦中的大小事,卻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彷彿在腦海裡蒙上一層灰,不再去觸發想念。

 

遺憾的藝術

消逝的事物,需要由我們自己好好守護,由三金設計師方序中所策劃、亮相台北當代藝術館的《查無此人-小花計畫展|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正是探討記憶與時間,衝擊感官心靈的跨界藝術展。小花計畫最初是方序中於2015年有感屏東老家眷村面臨拆遷命運,生活記憶逐漸消失,於是發起以「回家」為概念的計畫,喚醒大家對在地文化的保存意識,今年邁入第五年的小花計畫延續發起的初衷,首度結合樂壇創作者與當代藝術家的共同創作,融合聽覺與視覺的感官體驗展開新篇章,找回自身與土地間的歸屬感。

 

為了此次展覽,方序中邀來五月天瑪莎擔任音樂總監,並集結林強、魏如萱、五月天阿信、茄子蛋、李英宏、家家、HUSH、告五人等音樂人創作歌曲,用動人旋律挖掘生命中的失去。而有了音樂當作銜接記憶的元素,團隊還邀來豪華朗機工、明和電機、李霽、王宗欣、吳仲倫等不同領域藝術家創作,打造獨一無二的看展經驗,凝聚當代重量級設計、音樂、藝術創作的力量,讓走進每個展間的人,都能感受到懷念與希望保護珍貴事物的心情,而隨著精心的觀展節奏,觀眾們走完展場也仿佛欣賞完一張別出心裁的專輯。

 

 

之所以將展覽用《查無此人》,是為表現一種來不及的感覺,有如遺忘的藝術。好像寄了一封信卻被退件,想聯繫的那個人已經聯絡不上了。這個展覽像填充題,可以填入自己的答案: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想要再為那些記憶做些什麼?

 

出任音樂總監,瑪莎感性提到,「去年方序中提出小花想加入更多音樂人的想法,真的用做音樂的方式、帶來不一樣的碰撞的時候,心裡其實會覺得⋯⋯很累!因為是很大的案子。但又覺得很有意義,所以還是義不容辭。」他一邊笑說可能是當時酒精催化,但現在看到開展,非常感動,已經不只是土地、家鄉,所有不想失去的回憶,都用許多不一樣的音樂類型、不一樣的展品包含在這個寬廣的故事裡。

 

11件多媒體影音裝置作品 演繹最不想遺忘的「記憶」
 
志樂制樂 (林強+許志遠) X 黃邦銓 + 蔡孟閶《台灣是好所在》

記憶與鄉愁的序曲節奏,擔任序曲開端的是音樂人林強、許志遠與藝術家黃邦銓、蔡孟閶共同創作的裝置影像作品《台灣是好所在》,多格動態播映的泛黃影像及街景建物的靜態畫作,如逐格動畫般喚起似曾相似的原鄉風景,搭配獨到的台語電音節奏,讓人重返台灣舊時光的旋律中。

 

 

為了闡述時間是記憶最大的敵人,團隊別具巧思的再展間廊道上以若隱若現的投影畫面,呈現出「時間」的流動性,導引觀眾穿梭探尋,猶如在時光流逝下追尋腦中逐漸消逝的記憶。

 

阿信 X 明和電機《隱形的紀念》

來自日本的明和電機以全新製作發表的7款木製迷你樂器書《文庫楽器》,首度跨出海外為五月天阿信真摯悠揚的歌聲伴奏,直指人心歌詞中揭示愛與守護是有幸福期限,翻唱自歌手蔡淳佳《隱形紀念》,最終將無聲無息埋藏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而在心底掀起的漣漪波瀾,則有如展場中那絲絲入扣的水波紋投影。

 

 

魏如萱 + 鳳小岳 + 陳建騏 X 豪華朗機工 《很難很難》

在一所全黑的空間裡,僅有一盞像是努力發著光的小燈,就好比在我們大腦中找尋記憶的探照燈。時間不僅會帶走人們的回憶,也會帶走消逝的生命,為了詮釋一生一滅的生命循環,魏如萱、鳳小岳(合作作曲)、單曲音樂總監陳建騏以及藝術家豪華朗機工,共同創作《很難很難》動力裝置作品,象徵生命盛衰的光球裝置,隨著音樂語境在懷舊的建築模型上移動,一明一暗的燈光,除了試圖重溫過往日常時光,也傳達出新生的力量。

 

魏如萱分享,「我面臨到父親、好友、第一隻貓咪過世,雖然看起來好好的,但內心像cheese一樣一個洞一個洞的。」她在作品中坦承難以面對死亡、失去、遺憾,也從而打造出此次展覽最催淚的展間。與娃娃合作,先前曾協同設計世大運聖火裝置、台中花博「聆聽花開的聲音」的豪華朗機工,這段時間也同樣得面對巨大的失去——前任團長張耿豪辭世,因而更能將傷痛與快樂、新生與逝去的複雜心緒透過作品展現出來。他們分享創作想法,幾乎全黑的展間僅有一束微光:「聽起來很悲傷,但我們想講的是,那道光也是希望,我們可以往前去想念。」。

 

家家 X 曲倩雯 《回家》

1997年順子的《回家》唱出遊子們對家的鄉愁,這次由家家重新翻唱、瑪莎擔任製作,並與香港藝術家曲倩雯共同完成的錄像裝置作品《回家》,將家家的靈魂嗓音和曲倩雯特地到基隆、花蓮等地取景的影像交互結合,透過耳機的聆聽,刻畫出對家鄉的思念情感與想像。

 

 

為工作離開台東多年的家家,直言最不想失去的就是「歸屬感」,瑪莎為此請工作人員特別搭乘火車,錄製台北到台東的「回家之聲」。先前並不知情的家家,在錄音時聽到月台廣播聲「前往台東的列車」就忍不住流下淚水。家家分享當初錄音時的心路歷程:「瑪莎跟我說,家就在那裡,只是等你回去。瑪莎就說你去想像,家在對你唱歌。所以我是轉換立場唱,我就是那個家,像是我在呼喚自己回家。」。

 

 

劉若英《小事》

在展間走廊盡頭,赫然出現一台老舊錄音機,然而裡頭卻伴著人生緩緩道出有些遺憾的故事。刻意以劉若英的聲音作品《小事》作為展覽空間中的緩和停頓,透過她感性聲線娓娓述說自身與家的緊密連結後,引領觀眾踏入時空的想像漩渦。

 

 

方序中 X 蘇益良

踏入高挑的展場空間內,矗立於中央的是一座吸睛的巨大螢幕量體,為方序中與影像工作者蘇益良將時間具像化的呈現,如一個巨人的形象盤踞於展場中央,螢幕畫面主角是方序中的外公,由外公的細微表情與佈滿歲月的皺紋臉龐,來詮釋時間的流逝與變化,作品上端沿著天花板延伸出無數像觸角的耳機線,引導著觀眾逐一前往至相連的作品聆聽。

 

 

李英宏 X 新興糊紙文化 + 齊振涵 + 李嘉泉《有前無後》

以傳統民俗的紙紮「靈厝」為主題的作品是新生代創作音樂人李英宏、新興糊紙文化組織以及服裝設計師齊振涵、李嘉泉共同創作的《有前無後》,將傳統紙紮文化與複合曲風旋律搭配,展現焚化紙紮的儀式與現代資訊上傳雲端的溝通模式似乎不謀而合。

 

李英宏表示,傳統上燒金條、銀子、勞力士給上天,其實跟現在把音樂上傳到雲端的概念很像。這個在當代看似忌諱的習俗,在以前卻有祝福的意思,喜事、喬遷等等皆可作為慶祝。他以此為題創作《有前無後》,而傳統紙紮屋背後,則出現Disco燈、舞廳牆面等等,融合新舊傳統文化,重新闡釋屬於天上人間的chill。

 

茄子蛋 X 王宗欣 《我夢見了小叮噹》

《我夢見了小叮噹》作品由金曲樂團茄子蛋與藝術家王宗欣發揮彼此童年的共同回憶,將早期被稱為小叮噹的哆啦A夢道具中的任意門,然而這扇無法打開穿越的任意門,化身為窺視人群流動的攝影機,畫面裡扭曲變形的人型畫面流竄,彷彿腦海裡日漸模糊的記憶。


告五人 X 吳仲倫 《鹿》

來自宜蘭的音樂團體告五人與導演吳仲倫以「潮濕」作為對家鄉的共同印象,並以此為創作靈感製作《鹿》動力裝置作品,作品中的流瀉的細砂與滾輪的運轉變化下,連結告五人對成長、家鄉回望的歌曲,共奏出將彼此離家出外打拼的共鳴。


宇宙人 X 紀昀  《禁止觸摸》

宇宙人與新媒體藝術家紀昀共同創作互動裝置作品《禁止觸摸》,當觀眾觸碰牆面上的壓克力方塊,不管是麻將、硬幣、紅白塑膠袋,都將發出熟悉的聲響,卻不熟悉的觸感。影像與耳機裡宇宙人的演唱歌曲即刻隨之連動改變,藝術家試圖提醒我們日漸習慣觸摸的冰冷螢幕,逐步剝奪許多物品真實觸感的機會。

 

HUSH X 李霽《大樹小花》

以一個大冰箱裝存著一顆大樹的裝置作品《大樹小花》,是HUSH與擅長植物創作的李霽共同對兒時記憶的紀念,再現老家門口不復存在的一棵老芒果樹,象徵過往的美好事物僅能暫存冰封,延緩遺忘。而被冷凍冰箱冰封著的綠意盎然,有如心臟般保持新鮮狀態,然而脫離了科技化上的樹幹卻早已枯萎,反差讓人省思。

 

另外,方序中也特別將先前小花展覽所用共1000多幅作品紙材留存,延請「鳳嬌催化室」碾成紙漿並製成新紙,取名為「小花紙」。過程中鳳嬌催化室經多次精算調和三種不同紙料的比例,為呈現自然手感,兩方團隊甚至親手撕紙材、平鋪文字碎片,才實驗出獨一無二的紙材。「小花紙」使用在此次《查無此人-音樂概念專輯》專輯袖套,象徵與舊的、美好的事物並存,透過新與舊的拼貼與並置,期許每個人都可以在未來與那些經歷過的回憶共好。

 

文字整理:Ian Liu

via 台北當代藝術館、BI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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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公館何宇森雕塑展《骨骼與根莖》!人體與植物糾纏超現實藝術實驗

雕塑藝術家何宇森個展《骨骼與根莖》即日起至2025年4月12日於谷公館展出,展覽由8件全新雕塑與相呼應的架上創作組成。長滿細毛的面容、柔軟坍塌的側臉、如毛怪的不知名生物體、下肢與植物交纏的健美先生……,何宇森將消融的人體雕塑骨架與根莖意象結合,以寫實的手法,創造出現實世界裡的超現實人物,挖掘隱於形體之下的內在力量。

谷公館何宇森雕塑展《骨骼與根莖》!人體與植物糾纏超現實藝術實驗
何宇森個展《骨骼與根莖》展覽現場。(圖片提供:谷公館)
谷公館何宇森雕塑展《骨骼與根莖》!人體與植物糾纏超現實藝術實驗
何宇森,《樁接》,2024,玻璃纖維強化塑膠、汽車清漆,21x18x23cm/何宇森,《裂接》,2024,鋼鐵、玻璃纖維強化塑膠、汽車清漆,18x15x37cm。(圖片提供:谷公館)

骨骼與根莖,糾纏而生的力量

《骨骼與根莖》系列作品的出發點來自偶然的瞬間。陽光灑進工作室放置已久的油土人體雕塑,雕塑在光和熱的作用下逐漸融化,形體慢慢消失,最終露出裡面的骨架。這個過程,好像是關於生命的,也好像是關於結構本身的。融化的一刻,骨架,或者說支撐結構,開始變得突出,成了形體最後的痕跡,成了某種持續的力量。

谷公館何宇森雕塑展《骨骼與根莖》!人體與植物糾纏超現實藝術實驗
何宇森,《皮接 2》,2025,玻璃纖維強化塑膠、汽車清漆,15x18x26cm。(圖片提供:谷公館)

作品以金屬和樹脂為材料塑造,同時使用了翻模技術。何宇森將這些消融後的骨架重新塑型,讓它們和根莖的形態融為一體。在塑造過程中,骨架和根莖之間慢慢滲透彼此,逐漸模糊了邊界;而翻模的過程,彷彿是一種記錄,將暫時性的形體固定下來,但那又不是靜止的——因為那些形態本身是在生長的。而隱藏在形體和結構裡的,是人們很少關注、藝術家希望能召喚出的內部力量,而不只停留在形體的表面。

谷公館何宇森雕塑展《骨骼與根莖》!人體與植物糾纏超現實藝術實驗
何宇森,《皮接 1》,2024,玻璃纖維強化塑膠、汽車清漆,38x23x81cm。(圖片提供:谷公館)

「讓材料自己說話,塑形的過程由材料引導」

何宇森的雕塑語彙獨特,他的創作聚焦於材料與形態之間的關係,藉由流體材料的液化與固化過程,探索雕塑材料與造型的不同樣態,並挖掘物質世界中的隨機性與未知可能,試圖在自然與人工之間找到平衡。

谷公館何宇森雕塑展《骨骼與根莖》!人體與植物糾纏超現實藝術實驗
何宇森,《疊接》,2024,鋁、鐵、玻璃纖維強化塑膠、汽車清漆,58x56x120cm。(圖片提供:谷公館)

他曾在展覽自述中寫道:「我喜歡讓這些材料自己說話,讓它們的重力、流動和凝固自然發生,像是塑形的過程由材料來引導。」就如《南方雪》系列雖以植物形象為創作起點,作品像是從一根乾枯的花開始生長,不銹鋼骨架是其支撐;但創作過程中,何宇森讓流動的石膏與水混合,形成不可預測的狀態,讓石膏的曲線、鋼索的拉力、多層漆面的散光共同塑造作品。他認為這並不是在「復刻」植物,而是在建構一種新的結構和形態。《骨骼與根莖》系列也承襲同樣精神,讓消融的人體雕塑骨架與根莖糾纏、生長,表現出人的肉體與內心世界連結的狀態——時而堅韌發達,時而纖細柔弱。

谷公館何宇森雕塑展《骨骼與根莖》!人體與植物糾纏超現實藝術實驗
何宇森《南方雪》系列作品。(圖片來源:谷公館官方網站)

《骨骼與根莖 Skeletons and Rhizomes

展期|2025.03.0104.12

地點|谷公館(台北市松山區敦化南路1214樓之2

營業時間|週二至週六 11:0019:00,每週日、週一公休

無聲卻不沉默!二次元的建築,本身就是敘事者:專訪動畫藝術策展人Stefan Riekeles

無聲卻不沉默!二次元的建築,本身就是敘事者:專訪動畫藝術策展人Stefan Riekeles

在一部動畫中,背景美術通常被視為功能性大於藝術性的存在,但從2007年至今,德國策展人Stefan Riekeles持續探索、推廣這個領域,將一幀幀本沉默的風景帶進歐美也展回日本,而畫面中的建築,更是他關注的核心——這其中,是什麽讓他著迷?

20年前,世紀剛翻篇的2005年,Stefan Riekeles首次造訪日本。來自德國的青年立即被眼前截然不同的文化與美感所吸引,但還想不到,除了現實世界,即將對自己敞開大門的,還有更深邃無邊的另一個次元。

當時,他渴望能停留更久,卻眼看要沒有經費,恰巧一位正策劃動畫展覽的友人遞來邀請,順勢成為研究助理的Stefan,人生初次接觸日本動畫,便奇妙地走進東京多家動畫工作室,走進動畫幕後製成的核心。

一次,在《攻殼機動隊》(1995)美術指導小倉宏昌的工作室,那座虛構的2040年代巨型賽博龐克城市,以原作手稿的方式鋪展在他面前,極其複雜細膩的畫工和細節布局,憑空創造出一個既真實又異質的世界,那一刻,Stefan強烈意識到,「它們不只是動畫中的功能性元素,本身就是了不起的藝術。」

《攻殼機動隊》(1995)場景NO.683。(圖片提供:Riekeles Gallery © 1995 Shirow Masamune / KODANSHA • BANDAI VISUAL • MANGA ENTERTAINMENT.All Rights Reserved.)
《攻殼機動隊》(1995)場景NO.683。(圖片提供:Riekeles Gallery © 1995 Shirow Masamune / KODANSHA • BANDAI VISUAL • MANGA ENTERTAINMENT.All Rights Reserved.)

但大眾普遍將動畫背景視為敘事的一部分,更關注最終的影像效果。不忍無數精美畫作,在動畫上映後似乎就這樣結束生命,Stefan動念,並在往後的日子漸漸確立方法:透過策展和出版,保存、推廣這個在日本動畫藝術中被低估的面向。

建築會說話

隨著逐年在動畫美術世界中的踏察與研究,Stefan也開始特別在意起其中的「建築」,「建築不只是裝飾布景,更能傳遞出作品的世界觀,直接影響觀眾如何感受故事的基調。 」

2016 年,Stefan於柏林建築製圖博物館策展《Anime Architecture》,並促成同名書籍(中譯:《日本經典動畫建築:架空世界&巨型城市》)在2020年出版,收錄近400張的珍貴草稿、原圖、分鏡、取材照片,空前地揭開了1988~2010年代日本科幻動畫經典的背後,美術設定與場景設計的面紗。

其中的作品,多是賽博龐克題材與風格,何以選題?Stefan解釋,「正因為賽博龐克動畫往往很依賴『建築景觀』來表達複雜的主題,它們本身就是一種敘事工具,能體現人們對於現代化的焦慮,也探索人性與科技之間的交互作用,創造出一個個既反映現實社會問題、又帶有沉浸感的世界。」

《AKIRA》場景NO.2211,2019年重建於東京灣上的反烏托邦都市「新東京」,大野廣司繪。(圖片提供:Riekeles Gallery © 1988 MASH • ROOM / AKIRA COMMITTEE All Rights Reserved)
《AKIRA》場景NO.2211,2019年重建於東京灣上的反烏托邦都市「新東京」,大野廣司繪。(圖片提供:Riekeles Gallery © 1988 MASH • ROOM / AKIRA COMMITTEE All Rights Reserved)
Stefan於2020年出版的著作《Anime Architecture》,在他的不懈拜訪和說服下,成功收錄近400張動畫珍貴草稿與幕後影像;收錄作品的年代,多落在Stefan認為是動畫背景手繪藝術巔峰期的1980∼2000年代。(圖片提供:Riekeles Gallery)
Stefan於2020年出版的著作《Anime Architecture》,在他的不懈拜訪和說服下,成功收錄近400張動畫珍貴草稿與幕後影像;收錄作品的年代,多落在Stefan認為是動畫背景手繪藝術巔峰期的1980∼2000年代。(圖片提供:Riekeles Gallery)

Stefan舉例,導演押井守便善用建築來營造氛圍與情緒,在《攻殼機動隊》中,他大量使用標誌性的「純背景」畫面,其中的2040年代城市「新濱市」,混合了真實的香港市景和未來主義元素,「狹窄擁擠的街道、被雨水浸透的都市景觀,讓人產生迷失感,營造疏離和脫節的氛圍,呼應了故事對身分認同和科技發展的探討。」

《攻殼機動隊》場景NO.341,小倉宏昌筆下的2040年代城市「新濱市」,是座混合了真實的香港市景和虛構未來元素的迷失之城。(圖片提供:Riekeles Gallery © 1995 Shirow Masamune / KODANSHA • BANDAI VISUAL • MANGA ENTERTAINMENT.All Rights Reserved.)
《攻殼機動隊》場景NO.341,小倉宏昌筆下的2040年代城市「新濱市」,是座混合了真實的香港市景和虛構未來元素的迷失之城。(圖片提供:Riekeles Gallery © 1995 Shirow Masamune / KODANSHA • BANDAI VISUAL • MANGA ENTERTAINMENT.All Rights Reserved.)

而 《AKIRA》(1988)中,設定在2019年的城市「新東京」(Neo Tokyo),則充滿高聳的摩天大樓、破敗的街區,氛圍狂亂,同時呈現出「進步」和「崩潰」,反映日本經濟繁榮時期快速都市化的集體焦慮,也鏡射出電影「破壞與重生」的主題,其中的建築設計則是受丹下健三等現代主義建築師之作影響。

還有靈感來自1927年德國同名科幻默片的《大都會》(2001),在人類與機器人共存的未來,導演林太郎將閃閃發光的烏托邦和工業化的反烏托邦並置,「這種二元性反映出社會的不平等,也是對不受控的技術革新的批判。」Stefan分析,「在其中,建築作為視覺意象,象徵城市的控制者和勞動階層間日漸擴大的鴻溝。」

《大都會》背景概念手稿,草森秀一繪,故事設定在人類與機器人共存的未來,是個烏托邦和工業化的反烏托邦並置的世界。(圖片提供:Riekeles Gallery © 2001 TEZUKA PRODUCTIONS / METROPOLIS COMMITTEE. All Rights Reserved.)
《大都會》(2001)背景概念手稿,草森秀一繪,故事設定在人類與機器人共存的未來,是個烏托邦和工業化的反烏托邦並置的世界。(圖片提供:Riekeles Gallery © 2001 TEZUKA PRODUCTIONS / METROPOLIS COMMITTEE. All Rights Reserved.)
《大都會》(2001)場景12,第7cut,成品版背景。(圖片提供:Riekeles Gallery© 2001 TEZUKA PRODUCTIONS / METROPOLIS COMMITTEE. All Rights Reserved.)
《大都會》(2001)場景12,第7cut,成品版背景。(圖片提供:Riekeles Gallery© 2001 TEZUKA PRODUCTIONS / METROPOLIS COMMITTEE. All Rights Reserved.)

從手繪到數位

Stefan坦言,自己迷戀的日本動畫,更多是誕生自手繪時代——那些繪者一筆一畫,用鉛筆、筆刷、廣告顏料在紙張上實現的創作,讓城市景觀除了敘事功能,更多了一層真實性和藝術價值。

而自1990年代末起,數位工具興起,數位繪畫、3D建模和CGI技術讓製作流程更加高效,也提升了視覺的錯綜層次。他舉例,《大都會》和《惡童當街》(2006)便是混合手繪技術和數位工具完成,畫面前所未有地細膩,「不過,儘管數位工具能實現更高的實驗性和精準度,有時卻缺少手繪的溫度和不完美——而這種帶有手感、甚至是個人化的質地,也正是我和許多合作藝術家(Stefan視動畫背景為一門藝術,也以『藝術家』稱背景美術師們)一致認為的、『前數位時代』動畫所擁有的情感厚度。」

(圖片提供:Riekeles Gallery)
Stefan參訪小倉宏昌的工作室,藝術家本人正翻閱與分享其手稿;Stefan目前正進行的最大計畫即是出版其職業生涯的大型專著。(圖片提供:Riekeles Gallery)

有趣的是,Stefan曾問小倉昌宏,他是否能憑藉畫風指認出自己的作品?但即便如他一樣經驗豐富、50年來繪製過成千上萬幅動畫背景的藝術家,常常也難以篤定某幅畫是否出自自己之手。

「我參訪諸多動畫工作室的其中一個目的,就是試圖釐清哪幅背景畫是由誰負責——這比想像中難得多!」Stefan感嘆,雖然繪者各有風格,但要在動畫中創造一個虛擬世界,是一項龐大的、需仰賴大量協作的工作,往往需一整個背景團隊在美術指導的帶領下緊密合作, 讓每一幀背景都達到一致的水準、呈現出統一的視覺風格。

「事實上,小倉老師的不確定,恰恰證明了一個動畫團隊的成功。」他點出,這種合作性是動畫作為一種藝術形式的重要特徵之一,也凸顯了純藝術畫家和動畫美術指導之間的一大差異,「前者發展與眾不同的個人風格,而後者則必須抑制個人性,為作品創造統一的視覺語言。」

2021年,Stefan創辦Riekeles Gallery,致力提升動畫背景美術師的個人創作地位,強調其作品的技術性和藝術價值,同時獨家發行、販售高品質複製作,希望讓這門藝術形式受到更多關注。如今畫廊代理4位藝術家——小倉宏昌、大野廣司、水谷利春、草森秀 一,前三者都出身傳奇動畫美術指導小林七郎的「小林Production」,在那裡,他們養成透過簡約畫風帶出敘事深度的創作語言。

Stefan解釋,目前畫廊作品多聚焦賽博龐克主題,是因他個人對「動畫建築」研究計畫的著力,但這些藝術家們皆善於創造多樣的世界觀,畫廊即將更廣泛地展售他們其他畫風的作品,如近期即展出大野廣司在《魔女宅急便》中繪製的古樸海港小鎮風光;畫廊今年更將迎來多位新藝術家的作品,6月將展出林孝輔的《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蒼鷺與少年》,他也正在籌劃《神隱少女》、《藍色恐懼》等背景擔當山本二三的回顧展,將其首次帶至歐洲。

《魔女宅急便》場景NO.141, 以斯德哥爾摩為原型的海港小鎮科里克市全景,大野廣司繪。(圖片提供:Riekeles Gallery© 1989 Eiko Kadono - Studio Ghibli - N)
《魔女宅急便》場景NO.141, 以斯德哥爾摩為原型的海港小鎮科里克市全景,大野廣司繪。(圖片提供:Riekeles Gallery© 1989 Eiko Kadono - Studio Ghibli - N)

矛盾與心動

在Stefan20年來策劃的多場展覽中, 2023年於日本谷口吉郎.吉生紀念金澤建築館的《動畫背景美術中的城市景觀》展,無疑是特別的——作品們回到了它們的原產國,但不再以隱身動畫中的一個環節,而是純藝術的角色被定格、單獨欣賞。Stefan分享,當時許多日本動畫業內人士,包括部分原畫藝術家,都對於這樣的詮釋感到好奇與驚喜。

自認是一位外來者(outsider)的他觀察,相比動畫產業已經和商業娛樂高度連結的日本,來自異文化、特別是歐美的觀眾,更傾向將背景美術視為獨立的藝術作品,能跳脫情節欣賞它們的工藝與細節。

但同時,他也以「做家務」比擬動畫建築的成功,「總是做得不夠好時,你才會注意到——它們還是必須支撐故事、激發預期的情感共鳴,且不能分散觀眾的注意力。」正是如此的矛盾性讓動畫背景迷人,也激發Stefan持續鑽研下去。他也相信,動畫建築富想像力又具功能性的設計,展現了空間結構能如何形塑氛圍和情感,也能為現實世界的建築設計帶來啟發。

那探索了20年後,好奇此刻什麼樣的動畫建築會讓這位研究者心動?

「老實說,這麼多年都待在『反烏托邦世界』,我現在更渴望多一些綠意和療癒——我想這也是為什麼在長期接觸《AKIRA》後,《魔女宅急便》會這麼吸引我的原因。」沒變的是,他始終對押井守曾說的一句話深感共鳴:「角色背後沉默的世界,才是導演傳達核心理念的地方。」而其中的建築,就是Stefan提煉給大家的,走入那個世界的密碼。

(圖片提供:Riekeles Gallery)
(圖片提供:Riekeles Gallery)

Stefan Riekeles

策展人,專注於動畫藝術領域,2021年創立位於德國波茨坦的Riekeles Gallery,致力保存與展示手繪動畫背景美術。2011年策展「Proto Anime Cut:Spaces and Visions in Japanese Animation」,是歐洲首個呈現經典日本動畫原始概念設計與背景美術的展覽;2020年出版 《Anime Architecture》 一書,現已成為動畫藝術愛好者的重要參考文獻。其策展項目還包括「AKIRA - The Architecture of Neo Tokyo」(柏林,2022;美國,2024)及「Cityscapes in Anime Background Art」(日本,2023)。

文|李尤 圖片提供|Riekeles Gallery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 La Vie 2025/3月號《建築還能怎麼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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