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序中《查無此人-小花計畫展》台北當代藝術館登場!五月天、魏如萱等11組藝術家用音樂演繹遺憾藝術

《我夢見了小叮噹》茄子蛋X王宗欣

你害怕消失嗎?還是說你害怕某個事物隨之消逝。有人說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當你被所有人遺忘,不斷往前邁進的時間永遠是記憶最大的敵人,曾經一碗令你感動流涕的牛肉麵、一首陪伴你度過低潮的歌曲,亦或一段當時稱之為刻骨銘心的愛戀,這些在某個時刻被鑿入腦中的大小事,卻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彷彿在腦海裡蒙上一層灰,不再去觸發想念。

 

遺憾的藝術

消逝的事物,需要由我們自己好好守護,由三金設計師方序中所策劃、亮相台北當代藝術館的《查無此人-小花計畫展|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正是探討記憶與時間,衝擊感官心靈的跨界藝術展。小花計畫最初是方序中於2015年有感屏東老家眷村面臨拆遷命運,生活記憶逐漸消失,於是發起以「回家」為概念的計畫,喚醒大家對在地文化的保存意識,今年邁入第五年的小花計畫延續發起的初衷,首度結合樂壇創作者與當代藝術家的共同創作,融合聽覺與視覺的感官體驗展開新篇章,找回自身與土地間的歸屬感。

 

為了此次展覽,方序中邀來五月天瑪莎擔任音樂總監,並集結林強、魏如萱、五月天阿信、茄子蛋、李英宏、家家、HUSH、告五人等音樂人創作歌曲,用動人旋律挖掘生命中的失去。而有了音樂當作銜接記憶的元素,團隊還邀來豪華朗機工、明和電機、李霽、王宗欣、吳仲倫等不同領域藝術家創作,打造獨一無二的看展經驗,凝聚當代重量級設計、音樂、藝術創作的力量,讓走進每個展間的人,都能感受到懷念與希望保護珍貴事物的心情,而隨著精心的觀展節奏,觀眾們走完展場也仿佛欣賞完一張別出心裁的專輯。

 

 

之所以將展覽用《查無此人》,是為表現一種來不及的感覺,有如遺忘的藝術。好像寄了一封信卻被退件,想聯繫的那個人已經聯絡不上了。這個展覽像填充題,可以填入自己的答案: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想要再為那些記憶做些什麼?

 

出任音樂總監,瑪莎感性提到,「去年方序中提出小花想加入更多音樂人的想法,真的用做音樂的方式、帶來不一樣的碰撞的時候,心裡其實會覺得⋯⋯很累!因為是很大的案子。但又覺得很有意義,所以還是義不容辭。」他一邊笑說可能是當時酒精催化,但現在看到開展,非常感動,已經不只是土地、家鄉,所有不想失去的回憶,都用許多不一樣的音樂類型、不一樣的展品包含在這個寬廣的故事裡。

 

11件多媒體影音裝置作品 演繹最不想遺忘的「記憶」
 
志樂制樂 (林強+許志遠) X 黃邦銓 + 蔡孟閶《台灣是好所在》

記憶與鄉愁的序曲節奏,擔任序曲開端的是音樂人林強、許志遠與藝術家黃邦銓、蔡孟閶共同創作的裝置影像作品《台灣是好所在》,多格動態播映的泛黃影像及街景建物的靜態畫作,如逐格動畫般喚起似曾相似的原鄉風景,搭配獨到的台語電音節奏,讓人重返台灣舊時光的旋律中。

 

 

為了闡述時間是記憶最大的敵人,團隊別具巧思的再展間廊道上以若隱若現的投影畫面,呈現出「時間」的流動性,導引觀眾穿梭探尋,猶如在時光流逝下追尋腦中逐漸消逝的記憶。

 

阿信 X 明和電機《隱形的紀念》

來自日本的明和電機以全新製作發表的7款木製迷你樂器書《文庫楽器》,首度跨出海外為五月天阿信真摯悠揚的歌聲伴奏,直指人心歌詞中揭示愛與守護是有幸福期限,翻唱自歌手蔡淳佳《隱形紀念》,最終將無聲無息埋藏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而在心底掀起的漣漪波瀾,則有如展場中那絲絲入扣的水波紋投影。

 

 

魏如萱 + 鳳小岳 + 陳建騏 X 豪華朗機工 《很難很難》

在一所全黑的空間裡,僅有一盞像是努力發著光的小燈,就好比在我們大腦中找尋記憶的探照燈。時間不僅會帶走人們的回憶,也會帶走消逝的生命,為了詮釋一生一滅的生命循環,魏如萱、鳳小岳(合作作曲)、單曲音樂總監陳建騏以及藝術家豪華朗機工,共同創作《很難很難》動力裝置作品,象徵生命盛衰的光球裝置,隨著音樂語境在懷舊的建築模型上移動,一明一暗的燈光,除了試圖重溫過往日常時光,也傳達出新生的力量。

 

魏如萱分享,「我面臨到父親、好友、第一隻貓咪過世,雖然看起來好好的,但內心像cheese一樣一個洞一個洞的。」她在作品中坦承難以面對死亡、失去、遺憾,也從而打造出此次展覽最催淚的展間。與娃娃合作,先前曾協同設計世大運聖火裝置、台中花博「聆聽花開的聲音」的豪華朗機工,這段時間也同樣得面對巨大的失去——前任團長張耿豪辭世,因而更能將傷痛與快樂、新生與逝去的複雜心緒透過作品展現出來。他們分享創作想法,幾乎全黑的展間僅有一束微光:「聽起來很悲傷,但我們想講的是,那道光也是希望,我們可以往前去想念。」。

 

家家 X 曲倩雯 《回家》

1997年順子的《回家》唱出遊子們對家的鄉愁,這次由家家重新翻唱、瑪莎擔任製作,並與香港藝術家曲倩雯共同完成的錄像裝置作品《回家》,將家家的靈魂嗓音和曲倩雯特地到基隆、花蓮等地取景的影像交互結合,透過耳機的聆聽,刻畫出對家鄉的思念情感與想像。

 

 

為工作離開台東多年的家家,直言最不想失去的就是「歸屬感」,瑪莎為此請工作人員特別搭乘火車,錄製台北到台東的「回家之聲」。先前並不知情的家家,在錄音時聽到月台廣播聲「前往台東的列車」就忍不住流下淚水。家家分享當初錄音時的心路歷程:「瑪莎跟我說,家就在那裡,只是等你回去。瑪莎就說你去想像,家在對你唱歌。所以我是轉換立場唱,我就是那個家,像是我在呼喚自己回家。」。

 

 

劉若英《小事》

在展間走廊盡頭,赫然出現一台老舊錄音機,然而裡頭卻伴著人生緩緩道出有些遺憾的故事。刻意以劉若英的聲音作品《小事》作為展覽空間中的緩和停頓,透過她感性聲線娓娓述說自身與家的緊密連結後,引領觀眾踏入時空的想像漩渦。

 

 

方序中 X 蘇益良

踏入高挑的展場空間內,矗立於中央的是一座吸睛的巨大螢幕量體,為方序中與影像工作者蘇益良將時間具像化的呈現,如一個巨人的形象盤踞於展場中央,螢幕畫面主角是方序中的外公,由外公的細微表情與佈滿歲月的皺紋臉龐,來詮釋時間的流逝與變化,作品上端沿著天花板延伸出無數像觸角的耳機線,引導著觀眾逐一前往至相連的作品聆聽。

 

 

李英宏 X 新興糊紙文化 + 齊振涵 + 李嘉泉《有前無後》

以傳統民俗的紙紮「靈厝」為主題的作品是新生代創作音樂人李英宏、新興糊紙文化組織以及服裝設計師齊振涵、李嘉泉共同創作的《有前無後》,將傳統紙紮文化與複合曲風旋律搭配,展現焚化紙紮的儀式與現代資訊上傳雲端的溝通模式似乎不謀而合。

 

李英宏表示,傳統上燒金條、銀子、勞力士給上天,其實跟現在把音樂上傳到雲端的概念很像。這個在當代看似忌諱的習俗,在以前卻有祝福的意思,喜事、喬遷等等皆可作為慶祝。他以此為題創作《有前無後》,而傳統紙紮屋背後,則出現Disco燈、舞廳牆面等等,融合新舊傳統文化,重新闡釋屬於天上人間的chill。

 

茄子蛋 X 王宗欣 《我夢見了小叮噹》

《我夢見了小叮噹》作品由金曲樂團茄子蛋與藝術家王宗欣發揮彼此童年的共同回憶,將早期被稱為小叮噹的哆啦A夢道具中的任意門,然而這扇無法打開穿越的任意門,化身為窺視人群流動的攝影機,畫面裡扭曲變形的人型畫面流竄,彷彿腦海裡日漸模糊的記憶。


告五人 X 吳仲倫 《鹿》

來自宜蘭的音樂團體告五人與導演吳仲倫以「潮濕」作為對家鄉的共同印象,並以此為創作靈感製作《鹿》動力裝置作品,作品中的流瀉的細砂與滾輪的運轉變化下,連結告五人對成長、家鄉回望的歌曲,共奏出將彼此離家出外打拼的共鳴。


宇宙人 X 紀昀  《禁止觸摸》

宇宙人與新媒體藝術家紀昀共同創作互動裝置作品《禁止觸摸》,當觀眾觸碰牆面上的壓克力方塊,不管是麻將、硬幣、紅白塑膠袋,都將發出熟悉的聲響,卻不熟悉的觸感。影像與耳機裡宇宙人的演唱歌曲即刻隨之連動改變,藝術家試圖提醒我們日漸習慣觸摸的冰冷螢幕,逐步剝奪許多物品真實觸感的機會。

 

HUSH X 李霽《大樹小花》

以一個大冰箱裝存著一顆大樹的裝置作品《大樹小花》,是HUSH與擅長植物創作的李霽共同對兒時記憶的紀念,再現老家門口不復存在的一棵老芒果樹,象徵過往的美好事物僅能暫存冰封,延緩遺忘。而被冷凍冰箱冰封著的綠意盎然,有如心臟般保持新鮮狀態,然而脫離了科技化上的樹幹卻早已枯萎,反差讓人省思。

 

另外,方序中也特別將先前小花展覽所用共1000多幅作品紙材留存,延請「鳳嬌催化室」碾成紙漿並製成新紙,取名為「小花紙」。過程中鳳嬌催化室經多次精算調和三種不同紙料的比例,為呈現自然手感,兩方團隊甚至親手撕紙材、平鋪文字碎片,才實驗出獨一無二的紙材。「小花紙」使用在此次《查無此人-音樂概念專輯》專輯袖套,象徵與舊的、美好的事物並存,透過新與舊的拼貼與並置,期許每個人都可以在未來與那些經歷過的回憶共好。

 

文字整理:Ian Liu

via 台北當代藝術館、BI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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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銀行攜手藝術家,出版《藝術醒世要言》結緣大眾 以幽默插畫圖文詮釋人與藝術品的關係

由臺灣美術基金會推動執行的藝術銀行,其核心精神即是讓藝術走入人們的生活,成為一種「日常陪伴」,今年更進一步出版,讓人一看可懂的藝術維護手札《藝術醒世要言》,以輕鬆有趣的方式介紹藝術品正確的親近與保存維護基本觀念,執行長林平說道:「我們想做一本像是廟宇裡隨處可見的『結緣』書冊,能流傳、易讀好懂,選擇與黃海欣藝術家合作,正是因為其插畫自帶幽默感、不用繁雜的文本即可理解。」

《藝術醒世要言》
《藝術醒世要言》書籍封面。

視藝術品如同陪伴自己的重要存在

由於藝術銀行面對的展示空間和美術館的典藏系統完全不同,為了提供最完善的藝術租賃服務,讓人們可以在日常中「合理」地近距離接觸藝術作品,不僅有專業的藝術租賃規劃/策展師、空間評估師、作品修護師,以及作品登錄員、藝術推廣員,還有委外合作的藝術包裝、運輸、保險等專業者。這次手札的出版計畫,不僅是將藝術銀行的專業服務與核心理念全面性地介紹給大眾,其中還蘊含了很重要的「惜物」觀念,執行長解釋「我們想要倡議人跟物之間的關係應是平等的,如果將藝術品當作是家人或是心愛的寵物,自然會好好愛惜它,不會只用『價格』去評斷它。」

《藝術醒世要言》
本書共分為三個章節循序漸進地介紹與藝術的相處之道。

你不喜歡的環境,藝術品也不喜歡

手札開章即是「藝術品是什麼?」為大眾破題,再深入淺出地介紹藝術收藏與後續的展示、維護等專業知識。書中將藝術作品擬人化,呈現藝術品和人的日常相處,不用最至高的標準安排,只要用一個同理心去看待。修護師說明:「作品就像人一樣,如果連人都覺得不舒適的環境,就會對作品造成傷害,例如光線照明的安排,強光與日曬都會傷害作品,人曬黑了還能白回來,但藝術作品都有其『光照累積值』,超過這個數值之後就會產生褪色,是不可逆的。」其他還有避免擺放在有水氣及溫差過大的環境、以乾式清潔為最高原則等等方式,都是在居家環境中就能做到的。

《藝術醒世要言》
副本內頁的「修護師」與「藝術企劃人員」的訪談內容以訪談加上「金句」的排版形式呈現,讓讀者更容易抓到重點!

後現代幽默結合中式善本裝幀, 化身為新世代美好的「勸善書」

這本手札目標讀者是一般大眾、和喜愛藝術、想要擁有藝術作品的人,希望以最親民的方式呈現,「我們想到廟宇出入口旁都會擺放的古早善本、勸善書,人人都可以看到、接觸到,所以選用善本裡的中式頁面設計;而同時也希望它帶有新世代的特質——一種因不確定能否生存,而產生的更輕盈、幽默的後現代生活方式(和上一代的沈重的價值觀相比)。」

「勸善書」的善惡/吉兇的對丈關係,轉化至這本手札,變成同一跨頁裡的左右對照圖,藝術家黃海欣以簡潔活潑的黑白線條畫出一張張詼諧有趣的插圖、對應著兩旁的文字一目瞭然,談起合作過程黃海欣說:「藝術銀行給我很大的創作空間,和編輯討論後,決定以大眾閱讀的角度出發,運用直白的語彙,希望能引起更多共鳴。」因此她選用了許多人們熟知的藝術名品,例如以羅浮宮的《蒙娜麗莎的微笑》前萬人空巷一景,讓人反思欣賞藝術真的只能這樣跋山涉水嗎,或是用瑜伽教室裡掛日本春畫的違和畫面,解釋了選擇藝術品前,要先想想它和空間中的人事時地物的關係。還有在朱銘的《太極》前打太極、用溼答答的方式清潔畫作會讓作品變身孟克的《吶喊》等場景都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手札從無到有,超過一年的製作期,黃海欣大讚,「看到手札最終完整版的樣子非常驚艷!幕後的編輯、裝幀設計師功不可沒,很幸運可以參與這次的計畫。」

《藝術醒世要言》
照顧藝術品就跟照顧自己一樣!
《藝術醒世要言》
擁有一顆享受藝術的心就能隨時與藝術產生連結。

《藝術醒世要言》不僅兼顧了普及性與專業性,更破解了人們對於藝術收藏是「高門檻、非日常可及」的心魔,也提醒了我們重新思考人與世界萬物的關係,每個人的內心都反應著你對世界的看法,如同藝術家黃海欣分享對她而言,「只要是創作家透過自身,具體化內在的思想或回應世界、生命經驗的產物,不論形式或好壞,都是一種藝術。」就像書中的特別版文公尺——只要有愛怎麼量都是吉。

本書在誠品、博客來、五南及獨立書店等通路都可以入手,未來也會在台北藝術博覽會與大家見面,期待透過《藝術醒世要言》與愛好藝術的大家「結緣」!

文 | 黃阡卉  圖片提供 | 臺灣美術基金會-藝術銀行

科技藝術幕後談!「安娜琪舞蹈劇場」 ✕ 「NAXS FUTURE 」對談,科技藝術展演為什麼/要怎麼好看?

安娜琪舞蹈劇場、NAXS FUTURE 涅所未來對談科技藝術展演

有了科技後,看一場展演越來越接近做一場夢。隨著新技術不停歇誕生,科技藝術展演如同變形蟲,線上、線下各自進化,亦虛實交融。這次幕後「造夢人」們現身,聊聊時下科技藝術展演的力量、侷限和可能的體驗視角。

當代舞團「安娜琪舞蹈劇場」,在純舞蹈中融入科技,探問人與科技間的進退哲思;新媒體藝術工作室「NAXS FUTURE」(涅所)近年專注於高度實驗性的線上展演及沉浸式XR體驗,以新媒體為語言連結國際。

一個以實體肉身探問科技,一個以虛擬語言對話真實,兩個團隊都已在科技藝術領域耕耘逾10年,各自的創辦人也不約而同,早早在對方首件原創作品中便收穫觸動——2017年,謝杰樺行走在NAXS的沉浸式劇場《Render Ghost》中,第一次體驗在VR展場中與他人相遇,馮涵宇則猶記在學生時代的電腦螢幕前,因《第七感官》(2011)在當年結合投影技術與舞蹈的新穎嘗試而驚艷。而創造這般新鮮又深刻的生命體驗,也正是他們甘願投身這一領域的使命感召,和持續為世界勾勒的想像。

安娜琪舞蹈劇場作品《第七感官》(2011),發生在一個互動式裝置場域,觀眾與舞者的一舉一動被偵測並與空間進行互動,在當年是結合投影技術與舞蹈的新穎嘗試。(圖:安娜琪舞蹈劇場提供)
安娜琪舞蹈劇場作品《第七感官》(2011),發生在一個互動式裝置場域,觀眾與舞者的一舉一動被偵測並與空間進行互動,在當年是結合投影技術與舞蹈的新穎嘗試。(圖:安娜琪舞蹈劇場提供)

謝杰樺

安娜琪舞蹈劇場創辦人暨藝術總監,編舞家。背景橫跨建築與舞蹈,擅以空間概念結合科技元素,融入舞蹈與身體創作。知名作品包括科技舞作《第七感官》、《Second Body》、《永恆的直線》及《肉身賽博格》。參與共創一系列舞蹈裝置作品《日常編舞》及《健康操》,延伸舞蹈的表現形式至表演以外。曾任2017臺北世界大學運動會開幕典禮文化演出導演之一。

馮涵宇

NAXS STUDIO共同創辦人與創意總監,創作跨越新媒體藝術、XR、遊戲式線上體驗、平面設計、電子音樂和劇場等領域。NAXS工作室以「遊戲」為核心方法論,持續製作高度實驗性的作品,遊走於實驗藝術和創新商業製作,同時積極與全球藝術家和品牌合作,探索沉浸式內容的潛力。多年來亦以別名Software2050進行創作,從非人類中心的視角探索人工智慧與人類世界之間的關係。

Q:為什麼想投身科技藝術展演?是被什麼魅力收服?


馮涵宇
我大學時的技能和夢想其實都是平面設計,但同時間開始和NAXS的共同創辦人知藝參與很多電子樂派對,沒事就往 The Wall、Korner、Pipe 跑,因緣際會,也受邀做一些裝置藝術,漸漸嘗試使用雷射、煙霧、投影、 VJ,往適合電音跟party的方向創作、組團參與台北數位藝術節,也才順理成章去讀北藝大的新媒體研究所。

近年比較被「遊戲式線上體驗」吸引,一是本來就喜歡玩遊戲(笑),也因為其中的 「連結」——玩遊戲時很快就可以跟來自世界各地、說著不同語言、不同族群的人玩在一起,就會想像,如果這件事結合其他藝術領域會怎樣?甚至如果可以用各個想要的視角去觀看、參與到作品裡,跟表演者產生關係,這都是遊戲媒材的潛力。遊戲就是「世界建構」 (world building),每個遊戲都是一個架空的小世界,可以在幻想時空裡做任何事,能這樣在日常生命經驗之外去體驗不同世界觀還滿重要的。

NAXS FUTURE與「夕陽音樂」合作的台灣首場線上音樂祭《夕陽小鎮SUNSET TOWN》(2023),在虛擬世界中打造出街頭舞台。(圖:NAXS FUTURE提供)
NAXS FUTURE與「夕陽音樂」合作的台灣首場線上音樂祭《夕陽小鎮SUNSET TOWN》(2023),在灑滿落日餘暉的虛擬世界中打造出街頭舞台。(圖:NAXS FUTURE提供)

謝杰樺 我大學讀建築,但根基的喜好還是所謂「在舞台上跳舞的肢體」,畢業後念了跳舞、成立舞團、做了《第七感官》,那是2010年左右,整個硬體環境有滿大躍進,我理解到「科技真的可以跟我的身體做對話」,就真的一直往這個方向走下去。我的作品大多一定會處理到人與科技的互動,當科技成為我的雙人舞舞伴,我們可以一起做出什麼?是我至今一直想挖掘的可能性。

在現代,科技帶來最大的潛力是「互動」——作為觀眾時,觀看經驗改變,「第四面牆」不再,可以經由行動產生跟作品的關係,科技也像是一面新的鏡子,讓人看到生命經驗之外的事。對表演者、創作者來說,則不同於過往,每一刻都是雕刻的、每一幕都是精心處理好的,觀眾進來後的事不一定都會照你想的發生,會產生新的關係和詮釋,處理這樣的作品是很大的挑戰,也非常吸引我。

安娜琪舞蹈劇場作品《永恆的直線》(2019),聯手科技藝術創作團隊「叁式」、燈光設計團隊「瓦豆」,與煙霧藝術家林書瑜,探討死亡在數位時代的全新定義與存在。(圖:參式攝影、安娜琪舞蹈劇場提供)
安娜琪舞蹈劇場作品《永恆的直線》(2019),聯手科技藝術創作團隊「叁式」、燈光設計團隊「瓦豆」,與煙霧藝術家林書瑜,探討死亡在數位時代的全新定義與存在。(圖:參式攝影、安娜琪舞蹈劇場提供)

Q:近年「虛實整合」已成趨勢,如何看待實體與虛擬展演的關係?


馮涵宇
疫情之後我們常被問到:實體展演不可取代,你們怎麼看?我百分之百同意實體展演絕對不可取代,我們過去也創作實體展演作品、我也喜歡看,但是我們現在之所以做線上或虛實整合展演,本身出發點就不是為了取代實體,它們本來就是不一樣的東西。

以虛實整合展演來說,虛擬科技可以和實體展演互補甚至互為主體,可以平等地互相對話、交流、影響,進而產生出一種新的觀看方式。線上展演也是一樣的邏輯,本身就應該被視為一種完整的體驗形式——所以反過來講,線上展演也不會被實體展演取代,就像《魔獸世界》和遊樂場互不干涉,有不同的特色、表現方式和客群。

安娜琪舞蹈劇場作品《Second Body》 於2015年首演,以360度全身投影形塑出對應自然人體(First Body)的「第二身體」運動經驗。(圖:謝岱汝攝影(左)、鄭敬儒攝影(右)
安娜琪舞蹈劇場作品《Second Body》 於2015年首演,以360度全身投影形塑出對應自然人體(First Body)的「第二身體」運動經驗。(圖:謝岱汝攝影(左)、鄭敬儒攝影(右)

謝杰樺 我的創作是探索身體在所謂數位時代會發生的改變,過程中透過和科技的互動,產生新的體驗或反思,所以表現形式上多少一定要有虛實內容的merge。

之前疫情期間大量思考,跳舞是很肉身的、很強調實際經驗的,那要如何找到一個切入點,讓它和線上展演結合?對舞團來說,要讓線上跟現場真的融合,其實要先回到舞者訓練打造起,目前「數位訊號進到表演後會如何影響身體?」對於接受典型學院派訓練的舞者來講,還不是這麼熟悉。做《Second Body》時,我花了2年把舞者傳統的表演方法打掉、重新建構,和NAXS合作虛實整合的數位實驗版時,看他們創造的畫面引出來的想像,也持續push我思考, 當科技跟生活可以如此混合的時候,我要怎麼準備我的身體?

兩方藉2022年桃園科技藝術節的契機,重新演繹安娜琪舞作《Second Body》虛實整合的數位 實驗版,展場被一道大幕分隔出虛實兩座場域,虛擬空間中有一即時捕捉真人舞者動作而生成的虛擬舞 者一同演出;NAXS也設計遊戲引擎機制,讓觀眾可以透過手機登入虛擬世界,操控像光球般的角色四處 游移,隨心選擇想要的視角觀看。(圖:NAXS FUTURE提供)
兩方藉2022年桃園科技藝術節的契機,重新演繹安娜琪舞作《Second Body》虛實整合的數位 實驗版,展場被一道大幕分隔出虛實兩座場域,虛擬空間中有一即時捕捉真人舞者動作而生成的虛擬舞 者一同演出;NAXS也設計遊戲引擎機制,讓觀眾可以透過手機登入虛擬世界,操控像光球般的角色四處 游移,隨心選擇想要的視角觀看。(圖:NAXS FUTURE提供)

馮涵宇 杰樺對舞蹈、對身體的觀察很細膩,他會談肌肉、汗滴、紋理,這是我們做純數位創作比較不會觀察到、也無法挑戰的事情,但我們可以嘗試為舞者做出更抽象、流動的皮膚,以動作帶動空間中的粒子等等,把想像空間延伸出來,做一些實體展演做不到的事情,再將虛實並行在一起,就可以有新的對話產生。

Q:時下科技展演的侷限是?如何降低體驗過程中「介面」帶來的疏離感?


馮涵宇
常會遇到的侷限可能是成本 (笑),當然現在也一定會慢慢被解決,大眾可以接觸到的科技越來越厲害,透過科技創作的成本會持續下降,AI 就是很大的例子。另一個問題是「時效性」,雖然大家會講藝術是「永恆」 的,觀念可以一直打動人,但有些科技藝術,尤其是VR 畫面,只要一過再回頭看,那個技術就是不會再那麼「酷」。

至於對介面的疏離,首先我覺得要依照群體來界定,對 Z 世代、Alpha世代來說,螢幕這個介面非常親切,使用鍵盤、滑鼠穿梭在虛擬世界裡是很舒適的。但如果把他帶到兩廳院,坐在固定的椅子上、面對鏡框式的舞台,這個介面對他來說或許反而是疏離的。

NAXS FUTURE與澳洲舞者合作《Body Crysis》(2023),台北、墨爾本、 線上虛擬空間三方共演,成功拉動世界各地觀眾跳到虛構世界跟舞者互動。(圖:NAXS FUTURE提供)
NAXS FUTURE與澳洲舞者合作《Body Crysis》(2023),台北、墨爾本、 線上虛擬空間三方共演,成功拉動世界各地觀眾跳到虛構世界跟舞者互動。(圖:NAXS FUTURE提供)

謝杰樺 對於舞蹈而言,每個人一出生的零分零秒開始就擁有「身體」,人類有天生的趨性會使用身體,進而產生經驗、情感和思考,所以用身體表演時,召喚的是我們整個生命歷程,只是可能因文化跟地域的關係而不同。但科技並不是這樣時刻陪伴我們,經由科技經驗產生的思考或觀察,也不會跟每個人都有關,所以在科技展演的創作過程中,創作者要去橋接處理的,是怎樣再拉回觀眾的生命經驗去回應,所謂「介面」事實上只是要 透過什麼方式讓觀眾共感。那時在《Second Body》數位實驗版的展場中,同時有實體舞者和虛擬兩種觀看選擇, 可以很明顯看見不同年齡層的觀眾,會隨成長經驗的不同聚集到自己熟悉的觀賞介面前,就發現「線上」跟「現場」兩種感知經驗要怎麼交融這題,到頭來好像也跟生命經驗有關。

《Second Body》數位實驗版的展場中,同時有實體舞者和虛擬兩種觀看選擇,也映現出觀眾不同的生命經驗與觀看偏好。(圖:劉薳粲攝影)
《Second Body》數位實驗版的展場中,同時有實體舞者和虛擬兩種觀看選擇,也映現出觀眾不同的生命經驗與觀看偏好。(圖:劉薳粲攝影)

馮涵宇 生命經驗有兩個面向,一個是杰樺說的「連結原有的」,另一個也正是科技藝術有趣的地方——創造一種新的生命經驗。NAXS早期滿著迷於去尋找人類生命經驗的「原型」,很多作品都會探索afterlife(死後生活)、奇點的概念,這是人類未知的經驗,但我們試圖用科技讓大家感受到。神祕的,大家也真的可以被感動,可能這些就是某種很底層,刻在大家的基因裡面的東西吧。

Q:手邊正進行什麼新創作?認為接下來科技藝術還會往哪走?


馮涵宇
目前正在和丹麥、德國的團隊合製VR作品《Dark Rooms》,以4D的體驗討論非主流的Kink文化;明年3月預計舉辦第二季虛擬音樂節《夕陽小鎮》,在第一季的基礎上加入更多遊戲機制,非常難做(笑)!也正在幫藝術家許家維製作一個location based的VR作品。

我認為接下來的科技藝術,最直觀也最大的趨勢就是AI,剛提到技術的「民主化」,隨著高深技術的普及,可能讓「原創」的概念、既有從業者的身分被挑戰,但也會促成創造力的大躍進,令人擔憂也令人期待。 我自己還很期待更下一個階段,一個獨立思考、有主體性的AI出來向世界宣示,它做了一些突破性、超過人類想像邊界的事,會很有趣也很恐怖,我們應該滿快可以看到。

謝杰樺 數位科技帶來時間跟空間的跳接,人們在不同的地方卻可以共享一些時間、過程,甚至混合過去和現在,折疊時空,這也和重力、黑洞的議題相關,我們現在正跟台大的天文物理教授研究這題,預計在C-LAB的球形空間演繹「當時間空間不連續,身體會發生什麼事?」另一個是和英國合作探索,是否有可能讓AI去理解各個國家、東西方不同文化舞者表現身體的差異。

「科技」二字,本身就有時間性,隨著技術的進步,「科技」會不斷變成「日常生活」,而隨著創作者的熟稔、觀眾的理解越來越深,科技藝術展演基本上一定還是會回到「怎麼樣好好說一個故事」,我想,如何讓人類的身體,透過科技接收感受的過程更細緻、豐富,會是藝術家、創作者們持續要努力的方向。

安娜琪在近作《肉身賽博格》中以舞者的身體動態串接AI辨識,透過大量螢幕拼接軀幹,打破眼見為憑的確切。(圖:陳韋勝攝影、臺中國家歌劇院提供)
安娜琪在近作《肉身賽博格》中以舞者的身體動態串接AI辨識,透過大量螢幕拼接軀幹,打破眼見為憑的確切。(圖:陳韋勝攝影、臺中國家歌劇院提供)

採訪整理|李尤
攝影|謝岱汝、林峻永、劉宸吟、鄭敬儒、陳長志、叁式
圖片提供|安娜琪舞蹈劇場、NAXS FUTURE、臺中國家歌劇院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 La Vie 2024/9月號《賦予自由律動的當代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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