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消費主義不斷變遷的時代裡,貨架上的物件讓人眼花撩亂,我們想要,或我們需要?我們只是購物,或也拜物?而在採購物件之際,符號價值如何轉換,個人的意識還存在多少?從著有《物裡學》一書的社會學家李明璁眼中,直視當代我們與物的距離。
去年此時,從一個居住超過十年的地方搬回老家,開啟彷彿沒有止盡的藏物整理過程。那不僅是打包和移動的搬遷工事,更涉及一連串時空重整的問題。比如隔間不同,什麼東西該放哪的邏輯改變了;櫥櫃不夠,有些東西就得調整收納甚至丟棄。此外,在面對記憶物件或處分故障物件時的兩難情結,更常不知所措。我覺得,這真是一個無限放大的「行李箱難題」。
許多人都會在旅行出發前面臨抉擇:什麼才是此行我必需放入行李箱的東西? 這難題大致可歸納成兩點:一、因為構成每個人日常生活的物件體系,總是一物扣連著一物(比如保養品),除非你不顧重量全都帶上,否則暫離日常的旅途就必須斷捨鏈結裡的某些物件。二、因為旅行總是伴隨消費購物,為了騰出「想要(want)物」的行李空間,你必須預先節制攜帶出門的「需要(need)物」。比如少帶幾件舊衣,好買更多新衣。
行李箱難題,無論大小,其實就是發達資本主義社會中,個人與物件不斷靠近又拉開的麻煩關係。裡頭帶著矛盾張力的愉悅快感,很難完全保持自以為的安全距離。畢竟所謂「消費」,歷經跨世紀的社會變遷,早已涵納各種對立命題, 持續不斷地衝突、協商─我們與物的關係,既是需求也是欲望、既歸屬世俗也涉及神聖、既耗損物資又生產意義、既遭受支配又尋求解放、既個人主義也集體從眾……。
物人之間 從使用價值到成為符號
物人關係就是文明演進的縮影。從最初人類為了維生採集狩獵自然生物、進而製造各種工具當成身體的延伸、強化或替代, 這些物件的存在意義就在於它的「使用價值」(use-value)。隨著農牧技術發展,人對物的控制與生產力愈來愈強,開始有了剩餘便可以物易物。物(things) 從單純的物自身,變成了可交換的貨物(goods),「交換價值」(exchange-value)由此浮現。接著貨幣誕生,將世間多數物件抽象化,使之能與各類物資, 進行等值化的對價關聯。於是,物又進一步演化成可交易的商品(commodities)……
(完整內容請見《LaVie》2019年9月號)
李明璁
英國劍橋大學國王學院社會人類學博士,曾於台大執教十餘年,現任教於北藝大。曾參與創辦《cue》 電影雜誌,現為《屏東本事》總編輯。曾擔任總統文化獎、金鐘獎、金鼎獎等評審,現為公視《我在市場待了一整天》節目主持人。著有《物裡學》、《邊讀邊走》,主編麥田「時代感」書系、大塊「SOUND」 書系。致力於公共社會學推廣與大眾文化教育。
文、圖片提供 李明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