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時代是結束了漫長戰爭後的和平年代。在農業與醫學研究上的興盛,推動了動植物方面的學問興起,又因德川幕府的政策與愛好,各藩積極調查編纂全國動植物的圖譜,也從國外進口了許多高價書籍來研究,讓日本發展出了獨特的植物文化,從貴族、庶民到武士皆參與其中,觀察、記錄自己種植的植物蔚為風潮,而當時風行的木板畫、浮世繪的形式更助長了此一風氣。
以障壁畫、屏風畫聞名的日本最大畫派──狩野派,也對於動植物的寫生圖貢獻良多。狩野派活躍於室町時代中期(15世紀)至江戶時代末期(19世紀),是以親子、兄弟等血緣關係連結起來的職業畫家集團,對日本美術界有極大的影響。若提到江戶時代初期身為德川家頂級御用繪師(奧繪師)狩野探幽(一六〇二~一六七四),雖然首先會想到其代表作──二條城和名古屋城等的城郭障壁畫,又或大德寺、妙心寺和西本願寺之寺院障壁畫。但探幽的另一大功績是保留了大量日常觀察動植物的寫生圖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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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野探幽《畫圖百花鳥》
在指揮前述障壁畫創作之餘,探幽仍不忘每日以簡單的筆畫速寫中國與日本繪畫,並加註短評,形成數量龐大的卷軸與畫帖,通稱「探幽縮圖」。雖然這些資料卻在探幽五十五歲時所發生的明曆大火之中,因為火舌延燒到自宅而全數付諸一炬。現存為數可觀的「縮圖」,是探幽在那場大火之後畫的,其中還包括大火前的自然觀察「寫生圖卷」。但顯然大火沒有摧折探幽的意志,而這種驚人的毅力是無法單純從障壁畫和屏風畫中看出來的。
探幽的寫生圖卷一直被舉為是實物寫生的初期代表作,但〈鳥類圖卷〉讓狩野派的實物寫生得以進一步追溯到祖父狩野永德(一五四三~一五九〇)身上。在永德享負盛名的代表作〈唐獅子圖屏風〉裡,狩野探幽以「狩野永德法印筆」的題字為該作品鑑定背書。或者該說,正是此舉讓〈唐獅子圖屏風〉成為永德代表作的。儘管父親孝信的聰明才智遠近馳名,但探幽對祖父永德身為畫家的“智勇”當是更加傾心,當然也知道世人評論他是「永德再世」。
要說探幽對於從元信到永德——亦即室町時代後期到桃山時代的狩野家——勤於臨摹先進作品兼動植物寫生的情況漠不關心,還真令人難以想像。能在明曆大火之後還留下如此大量的「探幽縮圖」和「探幽寫生圖卷」,只能說探幽把這樣的工作視為是「狩野家嫡流」的神聖日課,而且不為譁眾取寵,純然是關起門來獨自操課的寂寞工作。可惜探幽這種孜孜不怠的日常作為很少被提及。
在十八世紀諸國大名致力推行動植物圖譜編纂時,效力其中的除了狩野派別無其他,因為在探幽之後,諸國大名的御用繪師幾乎由狩野派畫家獨占。這種學院派機制是由組織結構裡最高層的江戶狩野家所掌控,換句話說就是狩野派封建體制。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戰敗之後,江戶時代和狩野派成為人人忌諱的話題,狩野派因而被貶為「缺乏藝術性」。但筆者不認同這等淺薄的歷史見解。正因為狩野派的繪畫在那個時代是堅定的,才能創作出「超逸」之作。
本文摘錄自La Vie出版《江戶時代的動植物圖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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