睽違32年再度登上大銀幕,作為影壇傳奇的金獎電影《末代皇帝》(The Last Emperor)傳奇再現,這部在1987年風光奪下九項奧斯卡大獎,同時榮登台灣影史首部票房破億電影殊榮的經典大作,如今相隔三十載,影片魅力不減,從電影第一顆鏡頭開始就讓人入戲,可它又是如何風華不敗?且看藏於片中的五大藝術亮點!
真實人物參與劇本考究
描述中國歷史上最後一位皇帝溥儀的故事不算少,但最深刻且撼動人心的作品非屬《末代皇帝》,這部由義大利金獎大導柏納多貝托魯奇(Bernardo Bertolucci)執導的大作,集結美國、英國、中國、香港、日本與義大利等多國影視菁英共同製作,極為講究的前置作業,無非是要避免落入「西方人眼中的東方世界」詬病。
如同電影配樂蕩氣迴腸,《末代皇帝》揭示了溥儀乖舛的一生,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他,在時不我予的時代洪流中浮載,他有著遨遊西方的夢,卻也有著復興朝代輝煌的願望;他想當自由先進的革命者,卻依然擺脫不了內心蠢蠢欲動的帝皇之心;《末代皇帝》正是描繪他的人生是如何一步步在潮流挾持下,如同紫禁城黃昏,一去不復返。
為了貼近現實,《末代皇帝》以溥儀自傳《我的前半生》以及其英文老師莊士敦《紫禁城的黃昏》為主要故事基底,劇組更做了長時間的資料搜集和研究調查,導演貝托魯奇會嚴格要求註明所有資料來源,或是與專家核實,並參考了許多真實人物的指導建議,其中也包含了溥儀的弟弟溥傑,貝托魯奇表示:「溥儀的故事可以用很多種方式去呈現,他的一生可以是遊走在黑暗與光明的一段旅程,或是從皇帝到平民的傳奇故事,你也可以說他從蟋蟀變成了蝴蝶。」
實際走入紫禁城拍攝
對比當前在影視城搭景拍攝的清宮戲,《末代皇帝》則是實際走入紫禁城拍攝,更號召1.9萬名臨演在太和殿前上演登基大典橋段,不過成就出這段氣勢磅礡的名場面實屬不易,導演貝托魯奇表示:「紫禁城是好萊塢不敢建造的場景。」,因此要想呈現皇宮氣派和高度,只能實地取景,為此劇組花了2年艱苦對談才得以獲得進入紫禁城拍攝許可。
身為首部進入紫禁城實景拍攝、英語發音的西方電影,更走入被譽為「中國古代建築之首」的太和殿內部取景(註1),光是為了登基大典場面,劇組耗時6個月籌備,飾演侍衛、臣子、喇嘛和太監的群眾演員動員了超過2000人,且全部剃光頭髮,所有臨演的假髮和辮子加起來竟重達1噸,劇組人員甚至在開拍前10天緊急培訓了50名員工,讓他們能在2小時之內搞定所有人的造型。
由於片中太和殿內部也是實景拍攝,為遵守文物保護的規定,殿內完全沒有架設任何設備,連打光也只能架在門外,且只允許一位攝影師扛著手提攝影機拍攝,幕後種種辛勞讓全球觀眾見證上千人叩拜的史詩級場景。有趣的是,拍攝當天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來訪,原想到紫禁城遊覽卻因電影拍攝而無緣。
對於走入紫禁城演戲,飾演皇后婉容的陳沖表示:「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一個沒有遊客的故宮裡,能聽到自己咚咚的腳步聲踏在石板上。」;為電影打造磅礡音樂的配樂大師坂本龍一則表示:「看著那些華美無比的建築、庭院和宮牆大殿,彷佛還有皇帝生活在裡面,我仍然深深記得風的聲音,感覺很悲涼孤獨。」;服裝設計詹姆斯艾奇遜(James Acheson)也透露幕後有趣的事情,他有次要和導演、攝影師開會,導演興沖沖地跟他說:「攝影師想到一個很棒的點子,既然紫禁城是溥儀的牢籠,那我們在紫禁城內也限制色彩的使用。」讓詹姆斯哭笑不得地說:「我當時心想:『天啊!』因為我們為這部戲的色彩表現整整研究了八個月,突然要用黑白色彩太驚人了,還好最後沒白費我們的用心。」
演員一時之選
看過《末代皇帝》的人自然會被詮釋溥儀的尊龍所吸引,會勾人的眼神讓人心醉也心碎。而尊龍在戲劇上追求精緻完美的高標準,也讓劇組人員印象深刻,服裝設計詹姆斯透露片中溥儀離開紫禁城時戴的帽子,因尊龍的要求而重做了三次,詹姆斯說:「他覺得帽子看起來不和諧,而事實證明他的堅持是對的。」;而飾演文繡的鄔君梅甚至坦言拍完戲後仍忘不掉尊龍的臉,她說:「我永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他露出的笑容。」;陳沖則表示尊龍最大的魅力是讓人霧裡看花的神祕,她說:「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他是天生就有故事的長相,看起來是個充滿秘密的人,有種不可告人的魅力會吸引你想去看他。」
好萊塢傳奇影星彼得奧圖(Peter O'toole)則扮演啟蒙溥儀思想的英文教師莊士敦,陳沖與鄔君梅則分別出演皇后婉容與文繡,而鄔君梅一場在雨中出走,跑出洋房享受逃出牢籠的喜悅之情,更是演活了在當年封建社會下勇於擁抱新思想的新時代女性形象。
當然,片中另一亮點還有坂本龍一飾演的日滿電影協會會長甘粕正彦 ,由於該角色和溥儀處於敵對,為此他透露:「我和尊龍在拍攝期間幾乎零互動,因為我們的角色互為敵人,他和我私下約定好了,我們一直貫徹到最後。」。
隨歲月漸進的攝影色彩
《末代皇帝》以兩條時空交錯敘事線著墨溥儀跌宕一生,為了讓觀眾能夠自然融入劇情裡,擔任本片攝影的傳奇攝影師維托里奧斯托拉羅(Vittorio Storaro)則利用色彩象徵主義,去探究一個人成長且蛻變的人生。「關鍵就是色彩。為電影視覺化過程中,我極力地用可見光來表徵主角不同經歷的生活。」
影片一開始藍灰色調與自然光的場面,揭漏了正被蘇聯移交勞改營的溥儀心境,充滿未知不安。隨後下個場景則回到嬰幼時期的小溥儀階段,艷紅色溫滿布一切,如同晚年溥儀正遙想早年帝王時光,甚是鮮豔。登基時的橙色加上帝王黃,象徵了一位天子之誕生,是充滿希望卻又藏有一絲詭譎的意象。
成為偽滿州國傀儡皇帝的時期,則通通換上冷峻的藍紫色調,一種幽微迷濛的氛圍巧妙展示了溥儀那如夢似幻,卻脆弱的復興帝王夢。而大篇幅描述的牢營監獄生活,則一貫蓋上灰色調,然而隨著他回溯過往日子,九五之尊成了庶民,甘願做一個被綠色植物圍繞的園丁。
動人心弦配樂交織溥儀傳奇顛簸人生
從美國音樂家大衛伯恩(David Byrne)那融合馬林巴琴搭配二胡、電子合成器,在反覆節奏上加進不同樂器的開場曲,極為東方風格的樂聲直覺了當地為電影揭開序幕;隨後由日本音樂大師坂本龍一、中國作曲家蘇聰三方聯手打造的精彩配樂接續亮相,時而明亮時而惆悵的旋律,都完美貼合劇情編排。
僅管坂本龍一一口氣貢獻了9首配樂,然而最一開始他其實是以演員身分加入劇組,出任電影配樂完全是段意外驚喜,他表示當時臨危授命接下了「登基儀式」的配樂工作,而他手邊僅有一台借來的走音鋼琴,只能邊想像樂音邊寫曲,並找了當地樂團負責演奏,而當時負責協調工作的老先生竟認識甘粕正彥本人,讓坂本龍一坦言:「我面對這一切時,感覺像是被吸入了當時的世界,當我回到那棟天花板挑高的宿舍睡覺時,彷彿真的會有關東軍的軍官出現一樣,讓我覺得心裡毛毛的。」
隨著電影殺青後半年之久,人在紐約的坂本龍一接到了導演邀約請他再次協助《末代皇帝》的配樂製作,他說:「一開始給的期限是一星期,我爭取至少要有兩星期,一週在東京作業,一週到倫敦與他們會合後完成剩下的部分。」坂本龍一幾乎不眠不休完成了44首曲子,但到了倫敦後才發現電影被剪接成截然不同的樣子,配樂有很多地方配合不上,於是他又回到沒有鋼琴或任何樂器的酒店房間閉關,按著計算器計算要減少多少小節和拍子,秒數才能配合畫面,然後重新寫下,總計兩週的魔鬼行程,讓坂本龍一因過度勞累而住院,他說:「對我來說,這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狀況,不過幸好能夠完成配樂,讓我有很大的成就感。」;儘管最終有一半的曲子沒被採用,但坂本龍一仍表示這次經驗讓他難以忘懷,他說:「當工作人員第一次聽離婚戲的配樂『Rain I Want a Divorce 』時,所有人互相擁抱不斷讚嘆音樂的美,高興得簡直要跳起舞來,我嚇了一跳,我永遠無法忘記那個瞬間。」
註1:1958年時,中國與法國雙方曾合拍電影《風箏》(Cerf-volant du bout du monde),是最早進入紫禁城拍攝的西方國家電影。
劇照提供:甲上娛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