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選自La Vie雜誌2020/9月號《一起為地方設計吧!》
面對地方,在創生的道路上,該如何凝聚社區或街區能量?同樣以外地人角色進入街區運動的高耀威與許明揚,分別投入台南中西區正興街以及台南新化老街的活化,卻是對比極大的案例。
為新化老屋建構再生模組
在新化默默耕耘的許明揚,是個不折不扣的嚴謹派。2011年創立「拾荒流工作室」,卻在當地持續蹲點5年後,才決定投入老屋活化運動,而首次投入的計畫,就是租下長泰西藥房,將老藥局改造為農創與講堂空間「郡九街庄」。回想與屋主洽談經驗,許明揚不諱言確實挫折,「即便有了好幾年的交陪暖身,很多屋主還是會因為不理解我們做的事,相同租金之下,他們寧可租給麵攤。」有了數次慘痛教訓,許明揚乾脆自掏腰包,從租屋、整修、到運營都親自下海,晉發米穀商店正是最鮮明的例子。
許明揚表示,街區運動最現實也最傷痛的,就是無論投入多少資金或情感,都很有可能遇到不受感動的屋主。初期他為了先有一個示範點,曾自掏腰包50萬替老屋進行微改造,也自主投入空間調查與訪談工作,但前前後後費盡心思,房東卻仍不願一次簽下長約。越挫越勇之下,許明揚慢慢建置起電子商務,努力連結老屋整建、休閒旅遊與教育資源,使得自己擁有談判籌碼,進而漸漸吸引更多屋主願意合作。
「有時你必須很實際地跟屋主溝通,讓他們知道,我來租你的房子會有什麼好處,像是可以幫忙修復建築、替老房子記錄歷史、找到哪種經營者等,要展現自己和其他租客的不同,否則很難打動屋主的心。」正因深刻理解屋主的需求,許明揚決定從務實面下手,用不動產投資角度重新思考社造,歸納出一套可運作的商業架構,也成為日後說服屋主加入的關鍵。
無用之用的正興街經驗
相比於許明揚的嚴謹,高耀威則走出另一條路。2010年,他來到台南創業,在正興街開了一家小服飾店,並在爾後的日子裡為正興街創造許多精彩,例如創辦全世界視野最小的街區雜誌《正興聞》、與日本京都京田邊市海外交流的「辦公椅競速大賽」等活動,完全脫離傳統社區營造的慣性模式。而在風風火火的日子裡,「正興幫」名號不脛而走,高耀威成為了所謂的「幫主」。
正如許多人不曉得《正興聞》的運作背後,每一期編制成員都是解散再重組,「我們的活動都是志工性質,不一定要當成一生志業,是否發自內心想加入,對我來說是更重要的事。」不想用地方活動綁架了大家,高耀威果決採用解散制度。他說,「反正做得到的,就會在位子上,無力繼續的,就會自然從組織裡脫出。」這種快閃組合的創生模式,有人形容是「行動藝術」,也有人說像「流水運動」—順著民意方向,自然水到渠成。
以柔克剛的街區縱橫家
在促動地方參與上,許明揚提出「利害關係人」概念,在商業運轉系統之下,設法替所有人找到獲利位置,例如舉辦一場活動,場地部分可以媒合公家單位、餐盒則媒合在地商家,也可以和當地旅遊服務單位、地方陶藝家課程、戲劇系學生演出等互相配合。他特別強調,「免費是最可怕的,那會打死一票產業。」舉例來說,過往都是免費性質的導覽志工,目前有4位資深導覽人員與公司緊密合作,可按照要求提供相應服務,讓機關團體願意掏腰包買單;誰想得到,替家鄉說故事的行為,也能成為一門「有價」的新產業?
不同於許明揚的商業策略,完全採用志工性質來運作的高耀威,在正興街也有一套屬於自己的結黨密技,「方法很簡單,就是去當大家的鄰居。」他最懷念的,就是初來乍到的前3年,與正興街上的阿嬤們交朋友。「我最初找阿嬤們聊天,並沒有什麼目的性,只是單純想讓某一個人覺得快樂,但也是因為阿嬤們,我這樣一個外地人才有辦法接地氣,在街區發出聲音。」漸漸地,在其他街區夥伴的助力下,不經意揪成的街區旅行,化解了街上居民生意往來的緊張關係,無形中建立起家人、朋友般的私交情誼,成了高耀威日後推動創生運動的潤滑劑。
因創生而創傷的兩面刃
舉辦「辦公椅滑行賽」之後的正興街,一時間匯集了太多能量,接踵而來的是不斷翻漲的房價與租金。曾經,高耀威也代表大家試圖和房東溝通,而在某次聯絡一位外地的房東時,卻遭反問:「是你們的房仲說可以買,還告訴我可以租給誰,當初的房價也不是我喊的,為什麼你會覺得這是我的錯?」高耀威才突然驚覺,原來是自己把「透過房地產賺錢」貼上錯誤的標籤。
「漲租其實是自由經濟下的產物,否定這件事的話,如同否定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價值。」高耀威形容以前的自己,因為討厭雜草而去罵雜草,但真的有必要嗎?於是,他轉而在街區裡爭取無用的荒地或天台,打造「天台乒乓球場」、「自便漫畫店」、「廢柴遊樂園」等共享空間,「我們可以不罵雜草,但卻可以在雜草旁種花,我想在資本主義社會裡種其他的花,創造另外一種可能。」這樣的作法雖然很難成為系統並且複製,但幾次下來,他依舊深刻相信,街區運動永遠都有另外一種可能。
文|李佳芳
攝影|PJ Wang
圖片提供|高耀威、辦公椅台南賽主辦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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