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與音樂就像是以不同載體呈現藝術無形的律動與張力,丞舞製作團隊B.DANCE藝術總監暨編舞家蔡博丞,與古典及跨界小提琴家Eva Lee李易,在表演藝術的光譜上自在交流,嘗試在韻律與音符、東方與西方的時間軸上找尋藝術文化的新定位。
現場演出的集體共感與從內而外的感動,是舞蹈與音樂表演令人著迷的魔力,在音樂家對創作和表演充滿熱情的眼眸裡、在舞蹈家對社會與人性的敏銳觀察中,都是他們對世界獻上的悉心問候。
音樂與舞蹈的相通之處?
蔡博丞:表演藝術沒有任何捷徑,能成就台上那個完美時刻的就是時間,只有時間可以淬鍊出你在台上的模樣。我覺得舞蹈跟音樂背後所下的苦工只有自己知道,但在台上只要一出錯就白費了,而我們是人不是機器,這件事情不可能完美、一定會犯錯,如何把犯錯也變成是表演的一環,更需要經驗與訓練。而觀眾們看完演出所要帶走的感動,就是舞蹈與音樂非常接近的地方。
Eva Lee李易:我覺得舞蹈跟音樂是相輔相成的存在,因為單純的舞蹈是有形而無聲的,單純的音樂是有聲而無形的,所以當這兩個藝術的形體融合在一起,能帶給整個表演更多靈魂,也更加完整。
「自由、大膽、創意、前衛、現代」之於創作的意義?
蔡博丞:對我來說相當有意義的是自由,如果一個藝術工作者沒有保持自由狀態的話,會很難界定自己作品的質調在哪。我們透過不同的物件找到不同介質,再透過我們的方法轉化這些介質並投射給觀眾,也希望他們可以在我們身上得到這些精神。
從舞者退到編舞家角色的過程,我一直都覺得創作是無邊無際的汪洋,而前衛、現代之類都是這片汪洋中的介質與元素,身為創作者就是在其中撒網,看看能夠捕捉、發覺、挖到什麼樣的靈感,若套用在生活上就是「生活就是藝術,藝術就是生活」,比如說我們現在採訪時的姿態也可以很像是跳舞,所以當我們把生活活得很精緻、精美的時候,好像也實踐了這幾個精神。
Eva Lee李易:我現在的音樂表演分成跨界和古典兩條線並行,跨界著重的是當代性和原創性,古典則是經典再現,為什麼古典的曲子經過好幾百年還是一直演出?就是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詮釋方式,也跟上述精神有點相像,像是香奈兒帶給時尚產業永恆的經典指標性,但同時也不斷創新和跨界、跳脫以往的既定印象,不只滿足於經典,也突破自己。
深刻的演出經驗?
蔡博丞:亞洲的觀眾情緒張力比較保守,但歐美觀眾就是會很直接告訴你他的喜歡,甚至是在出入口堵你、希望能給你一個擁抱、跟你說謝謝。過去帶著因小燈泡事件而創作的作品〈RAGE〉去法國亞維農演出時,就發現它的渲染力,那次演出結束後,現場有一對夫妻在原地哭泣,清場時我跟他們簡單談話,在知道我是編舞者後,那位先生深深抱了我一下,前一年他的女兒就在他面前發生事故,而表演最後一幕讓他想到他女兒發生事故時的形狀。因為我們的表演是希望把傷痛化為陽光、把悲傷化為玫瑰花送給每顆破碎的心,他覺得有收到這朵花也被撫慰了,並與我們說謝謝。到現在我都還覺得非常感動,也覺得身為一個創作者很值得,因為你的作品跟社會有對話、與人有連結。
我覺得創作本身要帶一點社會責任,人人都可以創作,但如果每個人都只是在做自己喜歡的創作,會跟社會有些脫節;但如果能利用我們的能力再加上社會需要被傳達的訊息,才能成為藝術被留下來。
Eva Lee李易:身為創作者跟表演者,當你接收到觀眾的訊息,知道你的音樂、舞蹈可以感動他的時候,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演出要感動人不是只有技巧,還要融合很多自身生命經驗與情感。我印象很深刻是在倫敦,在猶太教教堂的活動演出,他們邀請我演奏我自己也很喜歡的電影《辛德勒的名單》中的曲子,我在台上表演的時候,比較年長的猶太教徒都哭了,演出結束他們都來跟我說這首歌對他們的意義很大、非常觸動到他們的心。對表演者來說,我覺得你在演奏一首跟觀眾有關聯的曲子時,也會與自己產生很大共鳴。我的創作分為自我心情寫照與和社會有關的,我認為這樣的作品才能夠深入人心,像是我表演的時候很喜歡加入我在倫敦創作的〈為明日而戰〉(Fight For Tomorrow),這首歌在講我當時低潮、憂鬱的心情,創作對我來說是抒發也是鼓勵,希望所有聽到這首歌的觀眾都能有再站起來的勇氣。
蔡博丞
編舞家,於2014年成立「丞舞製作團隊 B.Dance」並擔任藝術總監,其作品擅長融入人生體悟與社會觀察,2018年獲德國《Tanz》雜誌評為最有潛力青年編舞家之一,2020年獲法國表演藝術專業評論協會評為年度最具前瞻性編舞家。
Eva Lee李易
古典及跨界小提琴家,倫敦皇家音樂學院(Royal Academy of Music)碩士,曾多次與國際級指揮家和樂團合作,除了古典小提琴家的身分外,她也熱愛跨界音樂的表演風格,並致力於音樂教育。
文|馮興妍
攝影|Kuo Huan Kao、Wen Jun Fu
欲探索更多創作精神的面貌,請見 La Vie 2021/11月號《時代中的創作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