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切這種隨風俗民情演變使得作法、叫法、吃法上漸分南北的庶民食,也是生活中有意思的滋味。跟著對香腸熟肉信手捻來的蜷尾家老闆李豫,見識台南人的熟肉下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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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腸熟肉,台南人寄放另一個胃的地方
小時候聽到「香腸熟肉」,我會以為那是一種黑輪攤,因為台南的黑輪攤除了賣黑輪,也會賣烤香腸和烤大腸,講究的還會有炸熱狗,很像香腸熟肉的炸肉丸、炸雞捲那些:香腸熟肉也會有黑輪攤的水煮料理,例如苦瓜封、高麗菜捲,感覺這兩者好像很多東西可以共同擁有。在我有工作能力之前,香腸熟肉從來不是我排名前面的選擇,因為一盤香腸熟肉點下來,價格絕對超過一個雞腿便當,這款「食喙咪仔」(零食的意思)是給人吃巧、不是給人吃飽,學生要的是便宜又大碗,怎麼可能會吃?香腸熟肉是有工作能力的大人在吃的東西。
到底香腸熟肉和黑輪攤差在哪?我個人有很明確的定義:有「蟳丸」的叫香腸熟肉,沒有的就叫黑輪攤。蟳丸是香腸熟肉最具代表性的料理,用一半魚漿與一半蕃薯粉去炊的粿,名字會有個「蟳」字是因為以前會放蟹肉,但現在比較多是放火燒蝦。還有台南人台語叫「繭仔」(kián-á)的雞捲,在台南還可以分成兩套系統,一派是包豬網油去炸,例如周氏與黃氏蝦捲;一派是包豆皮去炸,例如阿財點心,加上裹地瓜粉、沾粉漿或直接油炸的手法不同,使得同種料理在各家店吃起來有的偏向鹽酥雞一點,有的偏向天婦羅一點。
香腸熟肉只出現在老城市,有人說台南香腸熟肉等於台北黑白切,可是我覺得台北人看這種東西,都是把它當成主食的配菜,但是台南人卻是用「專賣店」的角度去經營,很多店是給人家「食料」(料為豐盛佳餚之意),只提供湯或酒來配,不賣任何麵飯主食。台南的香腸熟肉,每間有每間的風格,我都是「換食換食」,比較常去的是開在沙卡里巴的「阿財點心」,因為店隔壁就是榮盛米糕和基明飯桌仔,所以阿財只純粹做點心生意。最酷的是,阿財的內用菜單不是寫桌號,而是寫「貴姓」,老闆上菜都叫名字,簡直香腸熟肉界的星巴克,很哭!(編按:源自台語「哭枵」(khàu-iau)縮寫,意指無理取鬧也形容無厘頭。)
但開在南區國宅的「芳仔」就正好相反,這裡有白飯、肉燥飯、香腸炒飯、各種的湯,可以跨界到正餐。此外,還有像「食居」這種在熱炒店pop-up store的香腸熟肉,老闆從開發財車賣黑輪,從街邊生意發展到店面生意,增加了黑白切、熱炒、炸物、涼菜、飯麵等,還能吃到古早泡沫紅茶店料理炸魷魚絲,整家店很特立獨行。台南的下午3、4點,很常可以發現阿伯們坐在香腸熟肉店,呷咪仔、配燒酒、話唬爛,有時一坐坐到5點多,大家看一看手錶,才說「阮某暗頓煮好,我欲轉去食飯呀!」(編按:台語意指:我太太煮好晚餐了,我要回家吃飯了。)明明剛才還在吃個不停,怎麼會餓了,又要吃晚餐?但想想也對,人家說甜點是另一個胃,香腸熟肉雖然是鹹的,但畢竟是台南人的「點心」嘛!
李豫推薦3間香腸熟肉好店
阿財點心
地址|台南市中西區友愛街206巷6號
阿財沒有麵飯湯,是吃點心的地方。它最特別是「炸器官」特多,有炸豬小肚、炸鮪魚肚、炸肥腸等,因為味道都較重,所以提供酒下菜。阿財的炸肉丸(又叫八寶丸)是我撂倒日本朋友的殺手鐧,一份兩顆現點現炸,日本人吃了覺得很像記憶中媽媽會做的「漢堡肉」,通常會喜歡到吃完1顆,問我說能不能吃掉第2顆。
食居
地址|台南市東區崇善路550號
後來開發財車賣黑輪,也就是關東煮,發展成固定店面之後,又加入了香腸熟肉、熱炒、日式小菜等,有種把人生代表作集大成的感覺。食居開到深夜11點,成了夜間版的香腸熟肉,是非常台南式的酒場。來這裡點香腸熟肉,我還會推薦試一試魷魚絲沾蛋液油炸的「炸魷魚絲」,這是台南已經消失的茶街小菜。
芳仔
地址|台南市南區賢南街67號
芳仔的香腸熟肉非常澎湃,青菜與海鮮的「冷盤」特多,還有日式小菜的雞蛋沙拉,而苦瓜封、白蘿蔔、高麗菜捲甚至可以切進湯裡,添加老闆娘愛心奉送的「膨風豆」(荷蘭豆),硬要弄成滿滿一大碗都是料的湯,再者老闆娘和客人對話很多,一個一個點來切來,或引導或指導客人,完全是我在義大利買冰淇淋的感覺呀!
李豫
台南人。2012年在正興街創立蜷尾家,掀起霜淇淋甜點炫風。2015年以「爆米香荔枝蜜紅茶」贏得Gelato World Tour世界冰淇淋大賽東亞區銀牌獎,2018年以「小籠菲迪 Xiao Long Fiddich」贏得格蘭菲迪跨界調酒大賽世界總冠軍,聯名餐飲天下無敵手,有著「華人冰王」的名號。
採訪整理|李佳芳 攝影|PJ W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