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紗線療癒人心的簇絨工藝!淺力之物所uncertain studio、織品藝術家Eric Li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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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捲毛線、一張畫布、一台簇絨槍與一整個下午,簇絨(tufting)織品藝術透過重複性的療癒工法,將線材梳理成靈感的霞光,一筆一畫織進布料中探索織品的不同質地,簡單的手法與無限的創意,拉起了體驗與織品工藝之間最近的距離。

從歐美紅到亞洲的簇絨(tufting)織品藝術近期成為一課難求的熱門課程,僅僅幾個小時,初學者也能做出有模有樣的創作,更吸引了許多非織品領域的創作者跨域學習,簡單、迷人的技法背後更是織毯工藝的歷史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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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力之物所uncertain studio將簇絨織片固定在塗上壓克力顏料的畫板上做成複合媒材創作,當跳脫織品思維便有更多發展可能性。

廣稱為「tufting」的工藝類型中,織毯可以說是其中代表,而簇絨槍(tufting gun)也是因織毯工廠而誕生。回顧人類製作地毯的歷史,西元前400∼500年波斯人便使用織框(Woven loom),將線繩透過打結(Hand-knotted)的方式織出花紋精美的地毯,後來逐漸發展成手簇絨工藝(Hand-tufted),相似的工法如俄羅斯刺繡與地毯鉤針,都是透過工具在孔隙比較大的布料上戳出毛絨質地,不但可以自由地做出圖案,也加速了花式地毯製作的速度。最初出現的織槍為木製、手動式,而自動式機械型織槍約在西元1930年出現於當時世界最大的地毯生產地美國喬治亞州的道爾頓市,約在2018年風靡於歐美、並延伸至工廠以外的創作,2021年底,這股療癒旋風更吹向亞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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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由修整絨毛高低差、變換紗線質感與圖案,就能玩出簇絨數不清的變化。

簇絨工藝的運作原理,是透過穿有紗線的槍口尖端將線穿刺進底布縫隙,此時會在底布的後方形成線圈,暫時固定完成「簇絨」,織槍分為手動與自動,織物質感以圈絨(loop Pile)或割絨(cut Pile)呈現,如毛巾布結構一般的質感為圈絨,圈絨槍將紗線不斷織進底布中,紗環呈現U型結構。割絨槍口則設有小剪刀不斷把剛織好的圈絨紗環剪斷,紗環呈現W型結構,最終質感如絨毛。兩種技法搭配起來,再加上多元線材的應用與圖案變化,即可以在同一張布面上玩出許多質感與創意。

簇絨工作坊玩什麼?

以織物為主軸、專門探索材質創作的「淺力之物所uncertain studio」主理人欣秀、孟萱,以及視覺與織品藝術家Eric Liao,雖然創作風格迴異,但皆以不同於市面上商業化的簇絨課程,以更深入、多元而實驗性的教學分享織品工藝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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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複性的動作與自由的創作方式,再加上完成度高的作品與療癒的織品質感,簇絨成為現在廣受歡迎的課程。

織品設計系畢業的欣秀與孟萱早些年從事知名運動品牌的鞋面針織設計,對於織品工藝瞭若指掌的她們,對簇絨的創作有著不同的習慣,欣秀喜歡割絨呈現的細緻圖案,並習慣以剃刀修整絨毛高度做出層次感的搭配;孟萱則喜歡圈絨織紋所帶來的粗糙中帶點工藝的感覺。早在2016年她們就注意到簇絨槍的出現,當時還需要透過特殊管道向工廠直接購得,使用與維修都要自己摸索,一開始為了挑底布、紗線與繃布框的張力做了許多嘗試,最後才找到滿意的純棉布與耐用的聚酯纖維布,分別使用於圈絨與割絨質感。也為了能夠盡情玩出織物的質感變化,淺力之物所uncertain studio的簇絨課程提供了非常多的花式紗,如反光紗、段染紗、粗細節紗,甚至是她們自己手染的紗線,創作中也能夠將2、3條紗線同時織進布料中進行混紗。除了從圖案設計、配色與選紗進行的初階課程,淺力之物所uncertain studio更設計了長達6小時、從繃布框開始的進階簇絨工藝課程,除了創意,也相當考驗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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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由修整絨毛高低差、變換紗線質感與圖案,就能玩出簇絨數不清的變化。

而作品風格溫暖迷人的視覺與織品藝術家Eric Liao,2020年成立了織品工作室「Eric Liao Studio」,作品多以插畫再延伸為織物或服裝等創作呈現。Eric接觸織品設計大約有5年的時間,以織品創作探討自我療癒、人與情緒相關的議題,「我透過創作檢視自己的狀態、與內在的不安和解,也希望工作坊學員知道自己也能創造出能安撫內在小孩又有療癒感的作品。」也因此Eric規劃的工作坊之一,即是先透過冥想靜心與直覺繪畫,再進行簇絨創作,藉由自我探索的過程,逐漸發展自己創作時對於材質與配色的風格,並將成品做成毛絨絨的療癒抱枕。而為大眾開設的簇絨工作坊則是單純圖案創作,Eric同樣鼓勵學員玩材質、不要設限任何紗線的運用,體驗紗線的各種視覺效果和手感,化學纖維的粗糙、羊毛與羊駝毛的溫暖都能玩出不同變化,不同於著重工藝的工作坊,未來他也想在課程之中,加入更多觸發靈感的體驗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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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c Liao的創作跨足插畫、平面與織品設計,其中簇絨的作品除了有商業化的商品,也有藝術性的創作。

簡單也不簡單的簇絨工藝

簇絨的製作過程看似相當簡單,卻依然有許多需要掌握的細節與技巧,織造時的機器走位安排是欣秀、孟萱與Eric都相當在意的,織造路線就像素描的筆觸,若沒有先設計好路線,用胡亂塗鴉的方式進行,近看會不夠細緻,背面也會有很多零零碎碎的線頭,最後在背面上膠的時候表面會不平整。同時他們也異口同聲建議新手以大色塊的幾何形狀構圖,因為初學者很難控制織槍轉彎,比較細的線條或細碎的地方較不容易織造。值得一提的是,專業的簇絨藝術家在創作時幾乎沒有圖案限制,甚至可以做非常細緻、多變的圖案線條,就算紗線已刺上去,還是可以用剪刀修剪想要的輪廓,只是需要非常多時間與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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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槍重量大約為兩公斤,想不到吧?因此簇絨課程也相當考驗體力。

對於紗線材質有深入研究的欣秀與孟萱,認為紗線的粗細度、彈性是需要考慮的條件,若紗線不夠粗會無法填滿布料縫隙,視覺上不夠豐盈,還可能會脫落;紗線彈性太大則會在織造過程收縮,彈性太小則會造成脆裂。平整的人造壓克力紗是市面上最常見、最適合新手的,不但價錢合理、容易清潔,織造過程也相對流暢;若想要追求溫暖又高級的質感,羊毛紗也是個好選擇。此外,雖然混紗效果很好,但也不建議初學者同時使用太多紗線,容易產生紗線自撚(互相扭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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簇絨的線材選擇是影響視覺與手感的關鍵, 除了羊毛線,各式花式紗也廣受創作者青睞。

織完之後?簇絨藝術的更多可能

簇絨作品除了常製成壁掛、地毯、抱枕,鏡子、首飾盤,能夠快速展現織品質感的特性也相當適合應用於大型裝置藝術創作,發展性廣泛。像是2018年時阿根廷的藝術家Alexandra Kehayoglou以簇絨技法織就一件件大型的藝術作品驚艷眾人,「Alexandra會花一整個月在做整幅的作品。但這才是好玩的地方,邊做邊觀察與思考!」欣秀與孟萱也觀察到俄羅斯新興的簇絨藝術家創意力豐盛、作品跳脫對於簇絨的想像;而對於針織與紗線開發相當進步的韓國,作品細緻度高、對於課程與商品規劃也很完整。「絨毛高低差、紗線質感、圖案就能組合出數不清的變化!我們也喜歡將成品和不同材質做結合,比如將織片固定在塗上壓克力顏料的畫板上做成複合媒材創作,當不侷限簇絨於織品,而是將它視為一種元素時,應用範圍就更開闊。」欣秀與孟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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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業的簇絨藝術家在創作時幾乎沒有圖案限制,甚至可以做非常細緻、多變的圖案線條。

Eric則相當關注讓簇絨在全世界紅起來的推手之一美國藝術家Tim Eads,他建立了網站「Tuft the World」分享許多有用的簇絨知識。而曾在時尚選品店初衣食午展出作品〈海洋編織〉的葡萄牙編織藝術家Vanessa Barragão也是Eric喜歡的織品藝術家,「我很喜歡觀察織品的表面質地變化和故事性,Vanessa能搭配不同織品工藝創造多元層次讓我驚艷!」此外,跨足服裝設計領域的Eric也觀察到簇絨於時尚產業的多元應用,甚至前幾年前紐約Parsons設計學院也有學生應用於服裝設計。「我覺得簇絨開啟了一個新的可能性,讓不同領域的創作者像是插畫、時尚領域都我覺得簇絨開啟了一個新的可能性,讓不同領域的創作者像是插畫、時尚領域都能透過織品發展更多元的創作,能讓更多人認識織品創作是件很棒的事情。能讓更多人認識織品創作是件很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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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品藝術家Eric Liao藉由溫暖療癒的創作風格療癒自己也感染他人。

淺力之物所uncertain studio

畢業於織品設計系的主理人欣秀、孟萱,以織物為主軸專門探索材質結合創作的無限可能,除了織物商品設計,也舉辦織品相關的專業工作坊課程,分享織品工藝與創作的美好。

IG:@uncertainstudio

廖翊丞(Eric Liao)

出生於台北的插畫、織品創作者,於2020成立Eric Liao Studio。作品多以插畫為基礎,將織品為主的各類媒材轉譯延伸製成織物、服裝等不同的創作,探索不同質地的表現,透過多彩的視覺語言與豐富的表現層次,傳遞細膩的情感訴求。

IG:@eeericliao

文|馮興妍 

圖片提供|淺力之物所uncertain studio、Eric Liao 

場地協力|At The Venue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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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軟輕巧的羊毛氈,竟能做出流水、氣泡、火焰等細緻效果。美國動畫藝術家Andrea Love以羊毛氈創作逐格動畫,吸引Hermès、LOEWE、Netflix等品牌合作,目前還正在製作全世界第一款羊毛氈逐格動畫遊戲。這位Instagram坐擁超過249萬追蹤數的藝術家接受La Vie專訪,揭開羊毛氈作為創作媒材的多重可能。

Andrea Love的網站自介是這麼寫的:一輩子的電影愛好者。從小,她就是個喜歡繪畫、充滿創意的孩子,雖然愛看電影和電視,但成長過程中沒有太多時間接觸。所以當她年紀足夠大後,決定到電影出租店打工,盡可能地多看電影。大學在Hampshire College專攻影像製作和電影研究,也正是在這個時期對動畫產生了興趣,「我發現它是我對視覺藝術和電影興趣的完美結合。」

意外的是,Andrea Love的動畫技法完全來自自學。捷克動畫電影導演楊.斯凡克梅耶(Jan Švankmajer)在她心中留下了巨大震撼,還是青少女的她看了他改編自《愛麗絲夢遊仙境》的首部動畫長片《愛麗絲》,「他使用了很多熟悉的媒材,其中有些相當詭異,像是骨骼和生肉。這種怪異感強烈吸引了當時的我,我也想嘗試創作類似的作品。」於是她著手進行了自己最早的一次動畫實驗——用牙膏擠出一條魚骨頭。

她說,自學最大的挑戰莫過於技術,在沒有老師可以求助的狀況下,她利用網路找到答案,「可以透過觀察其他動畫師,留意他們的幕後製作來學習。」在Hampshire College第四年的課程中,她完成了一部8分鐘的動畫紀錄片,內容是關於馬薩諸塞州(Massachusetts)的非法生乳市場。

Andrea Love製作的《Cooking with Wool》系列動畫。(圖片提供:Andrea Love)
Andrea Love製作的《Cooking with Wool》系列動畫。(圖片提供:Andrea Love)

用羊毛氈挑戰不同質地的表達

不過現今提到動畫,直覺都會想到數位,為何她對手工情有獨鍾?Andrea Love說得坦白,「我對數位動畫從來沒有興趣,對CGI的吸引力也遠不如逐格動畫。」翻閱她的Instagram,一直滑到最早期的作品,會發現媒材還未固定,木頭、手繪等等都有。後來之所以選擇專攻羊毛氈,「因為它可塑性極高,而且當時還沒有太多人使用,仍是逐格動畫裡非常新穎的媒材。」她也坦言,羊毛氈是一種「策略性選擇」,能讓自己的作品在大預算製作的動畫中脫穎而出。

從人物、動物到大自然,細節如溪水潺潺流動、燃燒中的爐火、鉛筆越削越尖等等,都在Andrea Love的巧手下表達得惟妙惟肖。她說明,羊毛氈非常輕且有彈性,卻出奇堅韌,彼此也能融合得很好,可以做出極為逼真的效果。她相當喜歡用羊毛氈挑戰不同質地的表達,像是液體、氣泡、蠟等等,「液體對我來說是最難的效果之一,但我會說,創造一條快速流動的河流,比創造一個幾乎沒有流動且無法遮蔽的池塘容易得多。」

羊毛氈上菜!用料理與觀眾連結

不斷練習與創作,Andrea Love5年內做出多部動畫短影音、累計時長超過45分鐘,但一直到2019年於社群發布《Cooking with Wool》系列影片, 才漸漸受到矚目。《Cooking with Wool》每部長度約30秒至1分鐘不等,用羊毛氈製作出烤肉架上的縷縷炊煙、吐司上塗抹的綿密果醬、水壺煮沸的水蒸氣等料理情節與效果。

(圖片提供:Andrea Love)
Andrea Love從2019年發表《Cooking with Wool》系列動畫至今,可從每一個做菜與料理的細節,發現她的羊毛氈動畫細膩且逼真的效果。(圖片提供:Andrea Love)

這也是Andrea Love至今數量最多的個人創作系列,且還會持續發表下去。「大家對這件作品的連結度,比其他作品都還要高。」她發現,烹飪這個主題具有普遍性,每個人都可以在某種程度上產生共鳴,例如對料理技法的看法等等,促使他們看完影片後會發表評論、參與互動。

至於Andrea Love私下是否熱愛做菜?她笑說自己其實沒有太多時間做菜,「我更像一個洗碗工,嫁給了一個非常擅長料理的人。我來自一個愛吃美食的家庭,所以我也樂意計劃一個有趣的羊毛氈食譜。」

來自Hermès、LOEWE、Netflix的合作邀約

另一個大眾認識她的管道,來自她和Hermès、LOEWE等精品品牌的合作;她也為墨西哥導演吉勒摩.戴托羅(Guillermo del Toro)的Netflix動畫電影《吉勒摩.戴托羅之皮諾丘》製作宣傳短片,將片中的木偶皮諾丘變成羊毛氈版本;串流平台Hulu也邀請她製作了logo的新形象影片。

「非常幸運的是,我的個人風格可以很輕鬆地融入商業市場,特別是透過社群媒體的短影音貼文。」她解釋,通常品牌會帶著一個模糊的想法找上門,例如Hermès最初即表示「想讓禮品有一些變化」,她便會與助手一起製作分鏡並提案,最終從品牌標誌性的橘色盒子出發,變化出包包、鞋子、兔子等元素。

(圖片提供:Hermès)
從Hermès「想讓禮品有一些變化」的概念出發,Andrea Love將品牌標誌性的橘色盒子,透過動畫變化為兔子等不同元素。(圖片提供:Hermès)

2023LOEWE節慶系列,LOEWE與京都陶瓷工作室Suna Fujita聯名,將Suna Fujita設計的曼德拉草、水獺、熊貓等插畫圖像,運用在包款、服飾和配件上。接獲動畫製作邀約時,Andrea Love認為,「這些插畫透過角色的樣貌,早已道盡了背後的故事,所以我只想以盡可能忠實的方式,將它們栩栩如生地呈現出來。」她為LOEWE製作了一系列動畫短片,其中一則男孩不小心將曼德拉草「拔」出土、最後竟成為好友一同喝茶的影片,在Instagram發布後已累積超過93.8萬人按讚。 

(圖片提供:LOEWE)
LOEWE與京都陶瓷工作室Suna Fujita聯名,Andrea Love將Suna Fujita設計的曼德拉草等插畫,轉譯為羊毛氈動畫。(圖片提供:LOEWE)
(圖片提供:LOEWE)
Andrea Love和LOEWE合作的動畫創作。(圖片提供:LOEWE)

與巨大角色偶共創動畫短片

除了以社群網路為作品發布平台,Andrea Love也於2021年推出8分鐘的動畫短片《Tulip》,獲安錫國際動畫影展、西雅圖國際影展入選。創作契機始於2019年,她在朋友介紹下認識了繪本作家Phoebe Wahl,對方有意將自己的插畫擴展至動畫領域,於是兩人開始討論。

(圖片提供:Andrea Love)
創作動畫短片《Tulip》場景。(圖片提供:Andrea Love)

Phoebe Wahl建議改編安徒生童話故事《拇指姑娘》,但由於這個故事距今已近兩個世紀,許多情節不符合現代精神,因此她們為其做了「現代女性主義」的改造,讓故事不再涉及童婚。名為Tulip的女主角同樣在花中誕生,旅程保留了原著的冒險與魔法,但結局不再是傳統愛情故事,而是在各處找到了家。

(圖片提供:Andrea Love)
創作動畫短片《Tulip》時,需打造一個巨型場景來製作動畫。(圖片提供:Andrea Love)

Andrea Love花了一年全職來做《Tulip》,又再利用了6個月的部分時間製作後期。角色外觀發想自Phoebe Wahl的設計草稿,接著由Andrea Love用羊毛氈製作人偶、Phoebe Wahl負責製作服裝。「最挑戰的是在不同比例下製作。」她解釋,片中角色偶的尺寸差異極大,小則非常小,大則比真人還大,例如老婦人和青蛙就屬非常大的偶,光是製作就費時數天,加上動畫處理更是繁複,「與特大的角色偶一起工作,對我來說絕對是一個學習經歷。」

(圖片提供:Andrea Love)
Andrea Love(左)和繪本作家Phoebe Wahl(右)共同創作動畫短片《Tulip》,尺寸差異極大的角色偶為製作上的挑戰。(圖片提供:Andrea Love)

逐格動畫遊戲裡的生態童話

如今,Andrea Love又在嘗試新的領域——用羊毛氈做逐格動畫遊戲。這個嶄新的點子來自一場日常聊天,她和遊戲設計師Andy Katsikapes同為華盛頓州湯森港(Port Townsend)的社區家長,某天突然聊起「製作一款逐格動畫遊戲會很酷。」並發現儘管市面上有幾款逐格動畫遊戲,但還未看過羊毛氈版本,「所以我知道我們可以創造出非常特別的作品。」

採訪當下她已經埋首製作一年多,並坦言遊戲與劇情短片在創作過程上差異很大。短片是要做出一個巨大場景來拍攝動畫,遊戲則得將每一個元素的動畫分開處理,再將它們編程進遊戲中,因此包含了大量電腦合成,而這正是她平時不會做的事。

(圖片提供:Andrea Love)
製作遊戲《Feltopia》時,得將每一個元素的動畫分開處理, 再編程進遊戲中,過程和平時拍攝動畫相當不同。(圖片提供:Andrea Love)

這款名為《Feltopia》的遊戲,玩家為一名魔法牧羊人,設法突破障礙與謎團,找到失蹤的彩虹羊群。Andrea Love說,在創作初期,兩人首先提出「橫向捲軸遊戲」的簡單想法,初步測試後確認滿意且可行。原本故事想探討機器人革命,將有大量爆炸和機器人元素,「在這個世界觀下製作了一段時間後,我意識到我對羊毛氈的熱愛在於自然世界——景觀、水、煙霧、火等。所以轉向了一個我們稱之為「生態童話」(eco-fairy tale)的故事。遊戲裡有環保的角度,但不希望以一種激進的形式呈現。」她說,每一個創作決定都會用「這個效果或角色用羊毛氈表現出來會如何?」的視角來審視,回到她喜愛羊毛氈的最源頭,創作方向也變得更直觀。

(圖片提供:Andrea Love)
《Feltopia》的遊戲世界觀設定為生態童話,因為Andrea Love喜愛用羊毛氈創作自然世界。(圖片提供:Andrea Love)

羊毛氈之於Andrea Love,有太多未知與樂趣可以解鎖,不禁好奇是否還想嘗試其他創作媒材?「如果我要學習一種不同的工藝,可能會是玻璃吹製。我喜歡看玻璃藝術家在溫度很高的工坊裡工作,玻璃作為媒材很吸引我,它的流動方式、色彩的融合,整個神祕的過程都讓我著迷,也許有一天我會嘗試用玻璃來製作動畫。」作為觀眾最開心的,莫過於聽見這位總是帶來奇異幻想的創作者,又在想像新的可能了。

Andrea Love的創作幕後。(圖片提供:Sarah Wright)
Andrea Love的創作幕後。(圖片提供:Sarah Wright)

Andrea Love 

獨立動畫藝術家、導演,現居於美國華盛頓州。2010年從Hampshire College畢業,專攻影像製作和電影研究。她是位自學成才的動畫師,以羊毛氈為媒材創作逐格動畫,作品曾於翠貝卡電影節、洛杉磯短片電影節播映。合作品牌包括HermèsLOEWENetflixHulu等。目前正在製作全世界第一款羊毛氈逐格動畫遊戲。

文|張以潔
圖片提供|Andrea LoveHermèsLOEWE、Sarah Wright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 La Vie 2024/8月號《現代遊牧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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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體藝術家李亦凡 × 張碩尹聊創作:從電玩遊戲談到科技與AI的藝術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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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得到2024金穗大獎的實驗短片《難忘的形狀》中,動作滑稽的大舌頭角色叨唸著虛擬世界的真真假假;走出《渦 UZU》互動電影計畫沉浸體驗的日式宿舍,竟也分不清是否真順利登出了少女復仇遊戲。李亦凡、張碩尹兩位操弄虛實世界界線的藝術家,在此談論人與科技、與藝術間微妙交織的關係。

借用遊戲引擎,李亦凡打造出他大舌頭、動作誇張的虛擬角色,讓人忍不住笑出來的黑色幽默,卻在談無比嚴肅的社會與科技倫理,但在必勝客廣告MV《就愛逗陣HOT》中與歌手黃宣、導演廖人帥也能放開手玩。

張碩尹則巧妙結合線上、線下體驗,參與他的《休息-QK》、《渦 UZU》等藝術企劃,現實世界化作沉浸式遊戲場域,難分是在遊戲世界還是現實?現在談到數位科技,AI崛起無疑是繞不開的議題,他們也不急著立刻以此為創作核心,對談中兩人談過往打電玩的經驗,如何選擇、運用(和不運用)數位媒介,談科技與藝術的現況,以及對此的恐懼與期待。

(圖片提供:李亦凡)
2023年李亦凡與導演廖人帥、歌手黃宣使用3D數位技術,共創魔性、大膽視覺風格的必勝客廣告MV《就愛逗陣HOT》。(圖片提供:李亦凡)

Q:回溯你們的創作歷程,數位科技媒介如何成為創作的選擇?

 張碩尹
我的廣告系背景和早期的塗鴉創作有些連結,廣告領域有設計和攝影,多是圖像的選擇,塗鴉也可以看作是牆上的印刷術,是將圖像元素轉化到牆上。從這個角度看,塗鴉其實是圖像與空間的對話。

去英國讀書後,因為不是藝術背景出身,繪畫對我是滿困難的,所以選擇能回應的創作媒介。後來我開始喜歡回收材料、製作小型機械裝置,再讓它們笨拙地動起來,逐漸才接觸到其他科技形式,包括2021年開始做錄像藝術。

(攝影:劉哲均,圖片提供:張碩尹工作室)
2021年「肥皂——張碩尹計畫」中,張碩尹與音樂人陳嫺靜共同創作出《肥皂》互動電影和〈SOAP〉單曲。(攝影:劉哲均,圖片提供:張碩尹工作室)

 李亦凡
我跟碩尹出發點不一樣,從小就喜歡畫畫,但大學真的進到美術系後,發現自己對傳統繪畫訓練不感興趣,反而看了很多電影。畢業後,我嘗試結合機械偶動畫和投影裝置,一直到現在的創作,都是在回應最初想做動態影像、想要敘事的渴望。

2019年左右,我決定完全轉向數位創作,這解決了實體作品的倉儲問題。我也是滿宅的人,興趣也跟網路文化有很大的連結,做數位掌握度可以很高,對我是滿舒適的狀態。

(圖片提供:李亦凡)
李亦凡以獨樹一格的幽默為2022年《NEXT——台新藝術獎20週年大展》製作宣傳影片。(圖片提供:李亦凡)

Q:談談你們最近的創作,好像剛好都有「遊戲」元素?

 李亦凡
遊戲在我生命中一直很重要,2019年後我開始用遊戲引擎創作,某種程度上是在回應自己的成長經歷。小時後玩電動控制數位身體是件很直覺的事,好像突然就會了。我尤其喜歡第一人稱射擊遊戲,有種特別的操作感,玩家的視角跟角色是一致的,剛開始可能不習慣,但過一陣子就會變得很自然。

我作品中的角色有種扮演性,比如那大舌頭角色,一開始只是想模仿遊戲中舌頭不能動的狀態,後來就變成一種表演,有時候還拍到忘記這個設定,有些混亂和隨性。角色與我個人的界線越來越模糊,就像台北雙年展展出的《難忘的形狀》(2023),裡面的角色一直咳嗽,是因為我在拍攝時確診COVID-19了,我很喜歡作品跟創作者之間這種親密的關係。

(圖片提供:李亦凡)
《就愛逗陣HOT》必勝客廣告MV劇照。(圖片提供:李亦凡)

 張碩尹
射擊遊戲我早期也玩過,但好像對快步調很不習慣。我對電玩最沉迷的時期大概是1990年代末到2000年初,所以作品借用的遊戲形式都有種時代感,像RPG、美少女遊戲(Galgame)那種。

對我來說,故事性是更大的重點,RPG遊戲如《軒轅劍》、《仙劍奇俠傳》、《三國志系列》等把歷史故事轉化成新的詮釋方式,透過互動呈現敘事讓我很有興趣。我玩遊戲其實滿文青,總希望能給我帶來新的閱讀體驗。

(圖片提供:張碩尹工作室)
《她與你與她的戀愛》巧妙借鑑1990年代風靡一時的美少女遊戲風格。(圖片提供:張碩尹工作室)

 李亦凡
我第一次嘗試用遊戲引擎是2019年的《important_message.mp4》。繪畫是很直覺的媒材,你畫什麼馬上就能看見,而動畫軟體算圖太慢,「手感」很差,這種等待很影響創作過程。

遊戲引擎精緻度不比動畫軟體,但速度快多了,你可以把它想像成「工具的工具」,從我作品中看到的操偶系統,就是用遊戲引擎自己架構出來的操偶遊戲。在數位環境裡,很多模型是下載或買來的,本身就有種去脈絡化的感覺,當素材拼湊起來時會有種「蘋果動新聞」的特殊效果。

(圖片提供:李亦凡)
李亦凡獲得2022年第20屆台新藝術獎視覺藝術獎的《不好意思⋯請問一下這個怎麼打開》,以荒誕的黑色幽默回應數位時代下人如何深受科技影響。(圖片提供:李亦凡)

 張碩尹
會這樣創作一部分也是COVID-19下很多實體展覽都辦不了,2021年在北師美術館的《肥皂》計畫就是後來才改為線上展,為了增加互動元素就借用遊戲概念。

當疫情趨緩了,我便思考線上、線下整合,最初認真做遊戲是參與台北八德市場的《橋洞》計畫(2021)時,地點就在光華商場附近,那曾是色情遊戲的流通中心,所以我與鄭先喻做了《她與你與她的戀愛》,表面上是個美少女遊戲,但其實更多在處理國高中時的記憶,算是對那地方和遊戲歷史的觀察。

後來2022年在愛情賓館中的《休息-QK》以及2023年底在台灣文學基地的《渦 UZU》互動電影計畫選擇在這些地點實地展出,除了場景氛圍的關聯性,帶觀眾進到這些隱蔽的異質場域本身就很有遊戲性,而且這些地方給予藝術家更多自主性,不用依賴傳統展館,展出時間、地點,甚至售票形式都有更多可能性。

(圖片提供:王欣翮)
互動式手機遊戲《她與你與她的戀愛》結合線下展覽《休息-QK》,透過虛擬與物理空間的整合創造獨特觀展體驗。 (圖片提供:王欣翮)

Q:AI話題持續熱門,這些科技發展會對你們的藝術創作有影響嗎?

 張碩尹
我創作較以目的論,考慮體驗裡要有什麼元素和互動,不會特別強調科技的價值。最近有跟國外合作一個AI相關的計畫,可我並不打算直接以AI作為核心技術。對我來說,更重要的是AI能不能讓體驗更有機,互動性作品最怕太套路,AI介入後你選A結果不一定到B,可能還被插入C橋段。這種曖昧性會讓體驗更有趣,可能是我下一步想試的方向。

我現在的作品許多是關於當私人空間被侵入時的恐懼感。例如我用小米AI音箱時,問太多兩岸議題會被封鎖,有趣的是聯絡到在深圳的客服,他們竟可直接遙控我的音箱,這感覺很怪。科技已經成為生活的一部分,但同時它又不完全屬於你,可能是企業提供的產品,可能你被某個未知的存在控制,這個矛盾很有意思。 

(圖片提供:張碩尹工作室)
《渦 UZU》互動攝影計畫在臺灣文學基地的日式宿舍打造虛實交融的沉浸式展演空間。(圖片提供:張碩尹工作室)

 李亦凡
這幾年我一直在討論創作者跟工具的關係,後來擴展到人跟科技工具的關係,於是AI就變成我無法迴避的題目了。我可能不會直接用AI創作,而想探討它的矛盾點,特別是法規方面。

我在《難忘的形狀》已經開始提到現在數位工具多變成服務訂閱,要大量資料訓練、算力要連到遠端,好像你沒有真正擁有工具。還有,像Photoshop現在有AI功能,可你想做色情暴力的內容它會直接拒絕你。這讓我很震驚,一個工具居然有權力拒絕你。這背後牽涉到比如隱私權、言論自由等,總之,AI讓我們重新思考人到底是誰?它的限制在哪?它要帶我們去哪?

 

(圖片提供:李亦凡)
李亦凡在2023年《難忘的形狀》中,以半自傳的敘事手法詼諧探問影像生成工具與人之間的關係。(圖片提供:李亦凡)

Q:談到這些,可以分享啟發你們的藝術家?

 李亦凡
影響我很深的並非那麼科技前緣,而是討論後網路時期的創作者,像加拿大藝術家Jon Rafman的錄像作品《夢境日記》,就反映網路世界好似什麼都有關係卻又像沒有的狀態,串成吸引人的敘事。另一位是英國藝術家Ed Atkins,他的作品有種獨特手感和個人書寫性,像寫詩一樣即興而富有感情。

(圖片提供:李亦凡)
《NEXT——台新藝術獎20週年大展》製作宣傳影片劇照。(圖片提供:李亦凡)

 張碩尹
紐約藝術家Jordan Wolfson的作品超擬真,《(Female Figure)》是個在跳鋼管舞的機器人,當然有色情成分,但更多給我某種科技帶來的恐懼感。他還很早就做VR,《Real Violence》展現VR最血腥暴力的一面,這跟一般營造的美好世界完全相反,我覺得滿有趣。

(圖片提供:張碩尹工作室)
《她與你與她的戀愛》遊戲照。(圖片提供:張碩尹工作室)

Q:科技能推進創作極限,或是你們覺得有其他更關鍵的事?

 李亦凡 
我覺得這是當代一個滿有趣的現象,就是科技給你些一般自然人所不能及的能力,但當這些東西背後有更複雜的商業模式在運作時,好像又受制於它們。最後問題都會回到很形而上的層面:如果把所有工具、科技物都拿開,人到底是什麼?

(圖片提供:李亦凡)
《NEXT——台新藝術獎20週年大展》製作宣傳影片劇照。(圖片提供:李亦凡)

 張碩尹
大家常討論AI會取代很多職業,但總需要有人去coding,會有個人隱藏在那些科技後面。所以最終還是在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這些不一定都是美好,科技也可能放大恐懼、焦慮等負面情緒。我真正感興趣的是當人在使用科技時所產生的情感狀態,或說科技如何影響人之間的互動狀態。

(圖片提供:張碩尹工作室)
《渦 UZU》互動攝影計畫劇照。(圖片提供:張碩尹工作室)

 李亦凡 
現工作生活於台北,善於運用科技技術的媒材性鋪展作品敘事,曾榮獲第二十屆台新藝術獎視覺藝術獎,亦曾獲高雄獎(2020)、Creators計畫(2021)等獎項、補助。近期展覽包括台北數位藝術中心個展,亦曾參與台灣美術雙年展、亞洲藝術雙年展、台北雙年展等。

 張碩尹 
1982年出生於台北,現工作與居住於台北與西班牙聖地亞哥德孔波斯特拉。2011年自倫敦大學金匠學院藝術碩士畢業後,其詼諧反諷的創作語彙擴及社會政治議題、自然生態與當代生活的各種層面,其合作計畫統合科技、科學與歷史等不同知識領域,媒材跨及大型裝置、錄像與劇場。

採訪整理|吳哲夫
攝影|陳藝堂、劉哲均
圖片提供|王欣翮、李亦凡、張碩尹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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