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台北當代藝博會值得關注的新銳!專訪藝術家Xyza Cruz Bacani、潘濤阮、致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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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當代藝術博覽會將於5月20日對外展開,這次我們將眼光深入微型單元展區(Solo),認識3位活躍國際的新銳藝術家:由香港菲籍移工化身紀實攝影藝術家的Xyza Cruz Bacani、前進2022威尼斯雙年展的越南藝術家潘濤阮(Thao Nguyen Phan)、以及入圍2022德國柏林影展論壇延伸單元的台灣藝術家致穎。

台北當代藝術博覽會(Taipei Dangdai,簡稱台北當代)由前香港巴塞爾藝術展總監任天晉(Magnus Renfrew)所創辦,於2019年盛大展開第一屆展會,也為台灣注入全新國際藝術博覽會的體驗與規格。雖然受疫情影響,去年宣布停辦,今年台北當代仍力邀國內外畫廊加入,重新舉辦實體展,國際藝廊參展比例超過6成,共計60間頂尖藝廊帶來200位藝術家逾千件作品。其中「微型單元」(Solo)個展區,由藝廊推薦單一年輕藝術家新作或中堅藝術家的作品,La Vie精選3位藝術家,深入了解他們的創作理念外,同時也想像台灣的當代藝術,在與國際頻繁交會之下可以迸發何種可能。

 Xyza Cruz BacaniChristine Park Gallery 

從如風的移工到紀實攝影家

香港電影《淪落人》中,黃秋生飾演的癱瘓男子與他的外籍傭工Evelyn之間真摯互動,曾觸動不少人。而熱愛攝影的Evelyn,原型人物即是創作《活著如風》(We Are Like Air)、曾在香港從事外籍家庭傭工近10年的菲律賓紀實攝影家Xyza Cruz Bacani。「我強烈地感受到移工就像風一樣,重要、被需要但不被看見。」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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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za Cruz Bacani拍下在菲律賓Smokey Mountain貧民區,3個孩子在他們當成臨時居所的卡車下洗澡。

在Xyza 8歲時母親就遠赴外地工作,兩年才能見上一面。她曾不能諒解母親在童年的缺席,直到她19歲時前往香港成為第二代外籍傭工、為同一位雇主工作,才日漸體會到母親的辛勞與堅韌。攝影是Xyza的生活抒發,讓她逸逃出現實的苦悶。幸運地,雇主與她有良好情誼,甚至鼓勵並借她錢購買相機。她趁著假日從事街拍, 2014年是她人生的轉捩點,作品獲《紐約時報》攝影網站Lens、CNN等國際媒體報導,其後她入選攝影基金會Magnum Foundation人權獎學金、獲得赴紐約大學(New York University)進修的機會,自此成為全職攝影師。「這給我機會打破成為移工的家族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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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za Cruz Bacani在2020年拍攝Baseco貧民區的居民,正在觀賞基督教聖週儀式。

同時,Xyza投入更為嚴謹的紀實攝影計劃,將鏡頭對向移工,4年間進行《活著如風》計劃,2018年在香港展出並出版同名攝影集,「我就是局內人,我意識到自己有個特殊的位置,可以更接近地訴說我們移工的故事。」書中以她母親作為經緯,黑白影像紀錄移工們與其雇主間的關係,並收錄孩子與母親們往返的書信與物品。 「這是對於這些堅強女性的細緻刻劃與讚頌,她們在移民生涯中成為支撐原鄉與雇主家庭兩端的中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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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za Cruz Bacani在2020年攝下紀錄菲律賓在Covid-19下服務的志願者們。

而在2020年迫於新冠疫情,Xyza原先的短期回鄉一待就是19個月。期間她拍攝疫情下菲律賓的生與死─醫護員工、新生兒與食物短缺,集結成新作《祖先/後代》(Ancestors/Descendants)。離開菲律賓近15年,這次停留成為她重新與家鄉連結的契機,她彷彿成為後代的祖先,以攝影為這個非常時刻留下見證。現在Xyza即將完成在紐約大學藝術與政治碩士學位,回到她暫時擱置的攝影工作。「我一直對於反殖民、家庭與司法系統相關的議題有興趣。」她將持續拍攝那些不被看見與聽見的故事。

Profile|Xyza Cruz Bacani

菲律賓紀實攝影師,曾於香港擔任外籍移工近10年,關注移民及人權的議題。曾獲選2018年度亞洲協會「亞洲21青年領袖」、2016年「30位30歲以下出色女攝影師」(30 Under 30 Women Photographers)、《福布斯》「30位30歲以下亞洲菁英」(30 Under 30 Asia)、2015年BBC全球百大女性。菲律賓眾議院通過決議案(HR No.1969)表揚她的攝影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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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 Xyza Cruz Bacani。

 潘濤阮(Thao Nguyen Phan)|Galerie Zink 

由歷史的傷痕與詩意照見明天

曾獲勞力士贊助、越南當紅的藝術家潘濤阮(Thao Nguyen Phan)月初才結束在英國倫敦泰德聖艾芙思美術館(Tate St Ives)的大型個展,又帶著即將在台北當代展出的錄像新作《初雨、日遮》(First Rain, Brise Soleil)奔赴2022威尼斯雙年展。她詩意的作品從家鄉越南出發,對話歷史傳統、環境變遷等全球性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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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濤阮《初雨、日遮》劇照 。

潘濤阮創作根植於繪畫,但她曾深感媒材的限制。她在芝加哥藝術學院(School of the Art Institute of Chicago)攻讀碩士時,受到同樣畢業於此的泰國藝術家、導演阿比查邦(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飽含東南亞文化與民俗知識的作品啟發,其後在2016年,她獲選「勞力士創藝推薦資助計劃」,成為美國行為與錄影藝術先鋒Joan Jonas的門生,創作實踐也慢慢從繪畫擴延至錄像。

潘濤阮首部成熟的錄像作品《熱帶午睡》(Tropical Siesta, 2017),改編歷史與文學作品成為半虛構紀錄片,隨後持續創作《無聲的穀粒》(Mute Grain, 2019)和《成為沖積層》(Becoming Alluvium, 2019),她的作品中反覆探討地球資源的破壞和過度消耗,《成為沖積層》特別關注湄公河的美麗與苦難,它流經西藏、中國、緬甸、泰國、寮國和柬埔寨,最終由越南出海,將多國的經濟、文化與動盪的歷史發展牽連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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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濤阮《初雨、日遮》劇照 。

對湄公河的探索延續到這次的《初雨、日遮》,首章呈現雨水隨氣候變遷,富庶了農業卻也帶來洪災和破壞,建造日遮的混凝土正是元凶之一;次章則以一段跨越越南和柬埔寨的愛情,說兩國充滿矛盾的歷史。在泰德聖艾芙思美術館的訪談中,潘濤阮分享:「我覺得我接收過的官方歷史與學校教育是被操控的、文學也是受限的⋯⋯所以我轉向從童話、民間傳說與神話中尋找另一種事實。」

潘濤阮想要對抗的是集體的「失憶」,最近在《Elephant》的訪談中她說道越南人對未來有種危險的樂觀,「越南人性格非常樂觀並且向前看,我們傾向克服、遺忘動盪的過去並專注於未來,但同時向過去發生的事情學習也非常重要。」她期望能以柔軟的詩意撫觸家鄉未癒的傷痕與矛盾,照見更清晰的明日。

Profile|潘濤阮(Thao Nguyen Phan)

潘濤阮居住於胡志明市,是一位跨學科藝術家,其創作形式包括錄像、繪畫和裝置。她從文學、哲學和日常生活中汲取靈感,觀察社會習俗和歷史中分歧的議題。她在越南及國際間的展歷豐富,今年5月初甫結束於英國倫敦的泰德聖艾芙思美術館(Tate St Ives)個展,曾於倫敦奇森哈勒畫廊(Chisenhale Gallery)、上海外灘美術館等展出。潘濤阮此刻作品正在第59屆威尼斯雙年展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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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 潘濤阮(Thao Nguyen Phan)。

 致穎Musquiqui ChihyingLIUSA WANG 

從全球地緣政治中回望台灣

問起的台灣藝術家致穎為什麼對非洲議題特別感興趣?「在中國外交進入非洲之前,這裡很多是台灣的(政治)地盤。」這次他在台北當代展出的裝置作品〈文化館〉(The Culture Center)調查了中國在非洲的文化建設,然而談起創作源起,他卻繞回台灣當出發點。

出生台灣、經常來回台北與柏林兩地的致穎,擅長以論文電影(essay film)等視覺藝術形式,加上獨有的幽默感來轉譯嚴肅的歷史研究題材。早在他2016年首次入圍柏林影展論壇延伸(Forum Expanded)單元的錄像作品《多哥咖啡》(Café Togo),就因為想參考其他國家如何面對殖民歷史,而深入認識柏林非洲區的去殖民化運動。其後他踏上了非洲大陸實際考察,今年再以《打光》(The Lighting)入圍柏林影展,發現只在非洲風行的中國傳音(TECNO)手機,竟由聯發科研發照相功能,台灣意外現蹤。「以前我的作品常由台灣出發,但討論中非關係或許更能在國際層面上,讓觀眾理解中國新的殖民動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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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穎將創作期間蒐集的影像用圖像學的概念陳列,與紀念幣共同展示。

在〈文化館〉之中,5枚鑄造的紀念幣,分別對應5座中國在西非資助或私有的文化場館,圓形展台將他蒐羅的圖像資料並陳,掃QR code就能連上場館官網。致穎說明紀念幣的概念是挪用中國央行發行的「寶島台灣風光紀念幣」,那些為台灣名勝鑄造的風景是中國政治主權的宣示,而這些場館正是其政經勢力的延伸。但致穎認為不能單以殖民論述概括,過往曾被歐洲殖民的非洲大陸,陸續成為台灣、中國政治介入的角力場,背後的互動關係遠比想像中複雜。例如其中一座米亞非洲藝術博物館(Miaa Musée Internationale dÁrt dÁfrique)的華人館長,當初還是台商朋友引領他學習蒐藏木雕,他後來捐贈的大量藏品,甚至成為中國國家博物館中非洲常設展的基礎,然而過去多為歐美殖民母國才建有非洲文物館藏,這也成為他錄像近作《雕塑》(The Sculpture)的拍攝題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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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穎為塞內加爾黑人博物館假造一款紀念幣,此館專注於收藏殖民時期被掠奪的文物。

「台灣在非洲外交上的挫敗,讓我們少去關注非洲議題,但其實更應該去理解背後的變化。」致穎透露之後可能會再進一步探索雕塑等文物在各洲博物館如何被展陳、觀看的議題。他作品的地理跨度橫越歐、亞、非三洲,在我們以探索全球關聯的地緣政治與歷史處境的視角認識他時,或許也打開了一個進而回頭審視台灣的契機。

Profile|致穎Musquiqui Chihying

生活工作於台北及柏林,擅長運用聲音及影像等媒材創作,經常透過地緣政治的觀點審視當代世界。曾於眾多國際性的藝術機構與影展展出,包括柏林影展(2022、2018)、善宰藝術中心(2021)、巴黎龐畢度中心(2020)、鹿特丹影展(2020)、臺北電影節(2020)、臺北雙年展(2016)等,於2019年獲LOOP錄像藝術製作獎首獎,並在同年入圍柏林藝術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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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 致穎Musquiqui Chihying。

台北當代藝術博覽會  TAIPEI DANGDAI

公眾展期|5/20(五)~ 5/23(一)

地點|台北世貿中心一館 

文|吳哲夫

圖片提供|LIUSA WANG 、Christine Park Gallery、Galerie Zink 

更多創業幕後、品牌經營新知皆在 La Vie 2022/5月號《創業者的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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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藝術家時永駿:家就是個容器,把生活和創作都裝進去

專訪藝術家時永駿:家就是個容器,把生活和創作都裝進去

創作十逾年來,時永駿的每件作品都像是「夢」——他著迷也著於擺弄真真實物件,導演在平淡日常中暗藏突兀荒誕的戲碼。我們走進他面向河川的三層老房,看創作超現實的藝術家,陪伴現實日常的器物是什麽?它們又如何影響、乃至象徵著他的創作和生活?

時永駿的創作有點超現實,他的家也是。 

他作品中標誌性的、怪奇異質的玩偶與物件,四散三層樓的大房子,連不少尋常的生活器物——櫥櫃上的花瓶、茶几上的燭台、桌上的茶壺、角落的盆器⋯⋯在安坐目前的位子前,也都先出自於他的「畫面」。

近十年來,時永駿創作時始終堅持著一套儀式:先做立體雕塑裝置,拍攝,最後才轉成布面油畫。他喜歡拼接大量生活瑣碎物件,搜集現成物之外,也做陶,為了免去排隊燒窯的時間,狠心花大筆錢設下一座窯,就是為了能最親自、即時地燒製最理想尺寸的物件——多數時候是人偶,也有最適合人偶尺寸的各式器物。

(攝影:林科呈)
藝術家時永駿於家中書櫃前。(攝影:林科呈)

為什麼這麼做?家中滿滿的一牆書藏有暗示,其中大多是關於建築、室內設計或景觀的主題,「我很喜歡看空間,在繪畫裡也希望有一個明示、暗示的空間感,所以會先把場景做出來,好像要參與到裡面,我才會決定要畫什麼。」理解世界的方式是體感的、直接的,時永駿也在意走進白盒子的觀者可以身歷其境,展出時,裝置往往會直接出現在畫作旁邊,作為對照,並列站在觀者面前。

此刻,樓下的工作室中,為了10月在首爾的展覽,3個場景正在搭建,「廚房、飯店走廊、咖啡廳,對我來說全都是很熟悉的場景,相信對大家也是,不用依賴文字論述,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由此,其中大量日常物件的出現也就理所當然。有了鍋碗瓢盆的陪伴,那些扭曲殘缺、比例不合維度的玩偶,顯得不全然是突兀割裂,反倒有些親切。

(攝影:林科呈)
時永駿親自燒製的茶壺,手感沉甸厚實,也曾擺放進他的作品中。(攝影:林科呈)
時永駿作品〈試鏡表格|2020|195×200×38cm|2020|陶器、古董現成物、古董壁櫃〉,手捏的茶壺就擺放其中。(圖片提供:YIRI ARTS)
時永駿作品〈試鏡表格|2020|195×200×38cm|2020|陶器、古董現成物、古董壁櫃〉,手捏的茶壺就擺放其中。(圖片提供:YIRI ARTS)

讓它們出去玩!

時永駿當然清楚自己戀物,「絕對是夠戀物才做得出這樣的作品。」

他試圖追溯原點。大學時,租屋處附近是廢棄的、靜待拆除的關渡自強新村,所有居民都已撤離,只留下非常多被遺棄的舊物。同為眷村小孩、當時自己老家也在拆遷的他,清楚如果沒有帶走的物件,不會回收也不會被處置,只會一起被夷為平地,「當時學生流行起用老東西,我們每天醒來就一群人當去雜貨店挑生活物件。」

(攝影:林科呈)
雖多數時間一個人吃飯,時永駿仍在意食器的挑選。(攝影:林科呈)

從此,「東西一旦落入我手中,就很難拋棄它。」時永駿笑說,喜新和厭舊並不排斥吧?直到幾年前,他搬來人生第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把40年老房翻新成通透明亮的模樣,對於物件的慾望,才更加克制了。「除非真的是破表的喜愛,才會帶回家!」請他挑一件近期最「破表」的,時永駿指向混進書櫃的一只馬克杯——很薄很薄的杯壁,在京都古屋市集遇見時一摸就著迷,他相中奶白的顏色很適合泡拿鐵,但每次用都實在太提心吊膽,才乾脆遠離廚房江湖,供奉到書櫃上。

(攝影:林科呈)
他最寶貝的、杯身極薄的馬克杯,目前被供奉在最安全的書櫃上(可以在圖1中找找它的身影)。(攝影:林科呈)

他習慣這樣為各式飲料搭配不同杯子、不同飲料也絕不混用同一只杯子裝,另一頭的廚房裡,明明是獨居,但滿滿一大櫃的杯盤碗碟,透露也實現他的小講究,更呼應著他的畫作〈餐具的選擇障礙〉——小小的人偶面對滿牆的餐盤——正是他自己的經驗,「倒也不是說一定要那個儀式感,是想就算大部分時間是一個人吃飯,也不要這麼狼吞虎嚥、這麼草率,這件事可以從選擇餐具開始。」

(攝影:林科呈)
廚房中的大櫥櫃, 購買來的日用食器中混雜著不少藝術家為了作品親自手作、同時真實有功能性的器物。(攝影:林科呈)

櫥櫃裡,也不乏穿插著他過往為作品而燒出的陶器——如果尺寸恰巧合乎「現實」,每次展覽回來,也便會自然入列,變成藝術家實際使用的生活器物。然而,雖然是創造者,時永駿也從不擁有絕對的主控權,每次送出門,都不知道誰還會再回來,一旦被藏家買走就是永別,能有緣再回來被使用,都多了分命運的色彩。

對此,時永駿形容是「讓它們出去玩」,看著器物的角色在展品和生活物件、「去功能性」和「功能性」之間不斷切換,對他來說不僅是好玩,「隨著生活跟作品的界線越來越模糊,我也找出一個平衡——我好難坐下來直接把筆電打開,好痛苦,我希望工作就是不會讓我覺得現在在工作!(笑)也所以,我也一直堅持工作室和家要在一起。」藝術家花大把時間摸索調整、找出最適合自己的創作模式,如今都巧妙具象地體現在他的器物。

時永駿畫作,〈放滿陶器的大桌|2019|227x182cm|布面油畫〉;他對旅途中在英國的百貨公司中遇見的陶瓷器物陳列印象深刻,成為靈感。(圖片提供:YIRI ARTS)
時永駿畫作,〈放滿陶器的大桌|2019|227x182cm|布面油畫〉;他對旅途中在英國的百貨公司中遇見的陶瓷器物陳列印象深刻,成為靈感。(圖片提供:YIRI ARTS)

模糊與流動

最近,時永駿從姊姊家的大掃除中搶救回一只來歷已成謎、小到無用的袖珍陶瓷印花茶杯,嘗試放進他正埋頭搭建的最新場景中,尺寸完美地適配站在吧台後的娃娃。好奇這樣從木作搭景、燒陶、與現成物混合,到定案最終擺置後開始動筆成畫,要花多久?「誇張一點,一天到晚換擺飾,反覆試,可能拍5、60張照片決定配色,1、2個月才能得到1張,最終決定要成為繪畫的定格。」

(攝影:林科呈)
作品〈港式茶餐廳〉(2024/117x91x5cm/ 布面油畫),桌上的食物和器物都真實比照時永駿在香港茶餐廳拍攝的照片擺設。(攝影:林科呈)

但偶爾他也會放手。一次在作品〈廚房〉(一個迷你的木作廚房加上黏土餐具的雕塑作品)中,布展時,時永駿邀請畫廊員工來自由地擺,「大家都問不是應該由藝術家來?但我其實也希望看到大家是怎麼詮釋。果然最後的邏輯跟我完全不同,酒器從我預想的最上方去到第一層!」更多時候,對於物的配置,其實他毫不執著,「我的作品只是我自己給出的一個版本,但它沒有正確答案嘛,每個人的生活態度或經 驗不同,使用器皿的邏輯也就完全不同,相信如果藏家買回去,也一定忍不住不重擺吧?」

好在生活也是這樣,無需定格,始終在流動。現在,許多人進到時永駿家,會忍不住指認出曾在哪個展覽、哪件作品中看過哪件器物,他自嘲,「反正一般最粗糙、歪七扭八的就是我做的啦!」每當這時,他也覺得很有意思,「好像真正做到把工作跟日常合在一起了。」

〈廚房|2024| 51W x 63H x 32D cm |壓克力彩木板、輕黏土、古董利口酒瓶、古董玩具盒〉(圖片提供:YIRI ARTS)
〈廚房|2024| 51W x 63H x 32D cm |壓克力彩木板、輕黏土、古董利口酒瓶、古董玩具盒〉(圖片提供:YIRI ARTS)
〈餐具的選擇障礙〉(2024/91x72cm/布面油畫作品),靈感來自時永駿每天面對餐具櫃的切身處境。(圖片提供:YIRI ARTS)
〈餐具的選擇障礙〉(2024/91x72cm/布面油畫作品),靈感來自時永駿每天面對餐具櫃的切身處境。(圖片提供:YIRI ARTS)
(攝影:林科呈)
為了10月將舉辦的最新展覽,家中玄關目前堆滿老鐵盒,夏末將全數被運往首爾。(攝影:林科呈)

生活與工作,物件的功能性與藝術性,一切都是模糊的,這就是屬於這個家的超現實。每一天,時永駿繼續為每一杯飲料、每一餐搭配器皿,也轉身安置小空間裡的布景。久了,他對空間的思考也寬廣,「只要能裝東西的就是容器?每個作品場景是,這個家也是——重點是裝在裡面的事。」

陪伴創作日常的24hr器物們

 咖啡杯〔 08:00 - 09:00 〕

咖啡杯為了避免天黑還在工作會覺得自己很可憐(笑),我儘量早起,讓工作都集中在日落前。每天起床的第一杯咖啡,其實本來最愛用一只白杯裝,但幾年下來杯底的沉澱很難洗掉,偏偏我很愛洗刷器物,最後乾脆換了這隻深色的(來自選物店Everydayware & co)。

(攝影:林科呈)
(攝影:林科呈)

 大~水杯〔 10:00 〕

吃完早餐,我就會開工!因為廚房和起居空間在二樓,工作室在樓下,我會用我在東京跳蚤市場買的、也是我擁有最大的一個杯子,倒一大杯飲用水帶著,工作時備在手邊,這樣就不用一直上上下下。

(攝影:林科呈)
(攝影:林科呈)

 小菜碟&湯碗〔 18:00 〕

天黑了,我就會把樓下全部收拾乾淨上來煮晚餐。餐桌上固定一定會出現的就是這兩位:我通常一個人吃飯,醃漬物比較方便,這個小菜碟(左)是自己做的,尺寸很適合把好幾種全部放在一起享用;另外我喜歡喝湯,在「舊目立屋」買到這只湯碗。

(攝影:林科呈)
(攝影:林科呈)

 清酒杯〔 22:00 〕

睡前,我最喜歡喝清酒。這是朋友送的,很多清酒杯都小小的,一直倒有點麻煩(笑),但它夠大,有點深、同時又全透明的顏色也很美。另外,我絕不會拿它來裝水和茶——不覺得每種飲料都用專屬的、最適合的杯子裝,會特別好喝嗎?

(攝影:林科呈)
(攝影:林科呈)
(攝影:林科呈)
時永駿把緊鄰房子的獨立鐵皮屋當作陶作工作室,其中擺滿陶偶、窯爐和繽紛釉色。一直手捏的他,最近下訂的拉胚機剛剛送來,令人期待後續。(攝影:林科呈)

時永駿

1978年生於台北,臺灣藝術大學畢。創作媒材涵蓋繪畫、雕塑、裝置、攝影與文字,偏好將真實生活中的物件融入,創造出偽寫實作品。作品形式大多以電影與戲劇的拍攝手法進行前置作業。曾多次獲澳洲白兔美術館、上海龍美術館,與臺灣國立歷史博物館等館藏。

文|李尤 攝影|林科呈 圖片提供|YIRI ARTS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 La Vie 2025/4月號《從器物開始的理想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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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藝術家家屬共同簽署捐贈珍藏意向書,表達對臺南國家美術館的支持。(圖片提供:南美館)

首展集結黃土水《甘露水》、陳澄波之作等200件作品

隨著臺南國家美術館籌備處正式成立,館方委託臺南市美術館策劃的首檔展覽「福爾摩沙時代臺灣近現代美術的知識啟蒙」同步揭幕。展覽內容橫跨日治時期到戰後的各種藝術樣式與思潮,討論「地方色彩」、「國族意識」與「現代性」等議題,回顧臺灣美術如何在外來與本土的雙重影響下,逐漸發展出獨具特色的藝術風格,並強調藝術家在各個歷史時期的創作歷程與精神,期盼喚起大眾對本土文化的深刻思考與認同。

「臺南國家美術館」籌備處揭牌!聚焦近現代臺灣美術,首展集黃土水、陳澄波國寶級作品
「福爾摩沙時代」展覽現場。(圖片提供:南美館)

「福爾摩沙時代」集結多件國寶級作品,包含陳澄波逾30年未曝光的《南海普陀山》、黃土水《甘露水》、張大千《廬山圖》等,這些藝術作品既是臺灣美術歷史的縮影,也見證藝術家的創新精神與對當時社會的深刻反思。

「臺南國家美術館」籌備處揭牌!聚焦近現代臺灣美術,首展集黃土水、陳澄波國寶級作品
「福爾摩沙時代」展覽現場。圖為陳澄波珍貴作品。(圖片提供:南美館)

「不管別人要如何稱呼我們,但我們絕不會低人一等。」

文化部長李遠於掛牌記者會致詞時,特別取玉山社出版《曙光來臨之前》序文說道:「黃土水、陳澄波、陳植棋等人入選帝展時的心情,其實就像是陳傑憲在胸前比出框框的感覺:我們只是還沒有自己的名字,但絕不會低人一等。」2024年李遠陪著黃土水作品《甘露水》回到母校東京藝術大學,同場也展出陳澄波、李梅樹、李石樵、郭柏川、顏水龍、陳植棋等藝術家的自畫像,當他仰望著前輩藝術家們年輕、充滿自信的模樣,彷彿回到一百年前,看見他們彼此扶持、鼓勵並昂首闊步,在臺灣被日本殖民統治的時代,心懷志氣走出自己的路。

「臺南國家美術館」籌備處揭牌!聚焦近現代臺灣美術,首展集黃土水、陳澄波國寶級作品
「福爾摩沙時代」展覽現場。圖為黃土水《甘露水》。(圖片提供:南美館)

臺南市美術館將擴建,保有城市美術館主體性

談及臺南市美術館未來動向,文化部表示,臺南市美術館將持續營運臺南市美術館1館,在臺南國家美術館籌備處正式營運前,也將協助館內策展,未來館舍將擴展至農水署嘉南管理處現有空間,保有臺南專屬的城市美術館主體性。

「臺南國家美術館」籌備處揭牌!聚焦近現代臺灣美術,首展集黃土水、陳澄波國寶級作品
南美春室。(圖片來源:W春池計畫)

資料來源|臺南市立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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