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東太麻里是臺灣迎接第一道曙光的地方,火車站出來的日昇路,讓視角綿延至不遠處的海景,一眼望去的房子都矮矮低低的,彷彿體貼居民的視角,讓在這裡的人隨時都能眺望碧海藍天,讓煩憂隨著波浪拍打散去。
距離火車站步行約十五分鐘的腳程,又走又晃,即可抵達大王部落的「角琉璃」,體驗排灣族的玻璃工藝,醒眼的紅色帆布,成為太麻里不容錯過的文化感受之地。
排灣族的玻璃工藝
太麻里約有七成的住民是排灣族,這個流傳來自大武山的民族,主要分佈在中央山脈南段,北起武洛溪、南到恆春半島,東至靠太平洋側的海岸地區都有蹤跡,像是臺東太麻里、金峰、達仁、大武和卑南一帶的東排灣族,因為與阿美族和卑南族往來密切,又加上東海岸地理環境影響,發展出得天獨厚的文化脈絡。
排灣族有三寶,象徵祖先在人間居住的陶壺、代表權威的青銅刀,以及標誌財富的玻璃珠。因玻璃珠等於擁有者的社會地位,在傳統排灣族社會是貴族階級的持有物,可以仰賴玻璃珠上的花紋、色彩、串珠方式和佩戴位置來辨識身份地位,過去也視為婚姻嫁娶的聘禮和土地所有權的依據。
白底有藍色羽毛意象的孔雀之珠代表著愛意、主珠兩旁守護的眼睛之珠詮釋著看守的責任、黑底有彎曲菱紋是無懼的勇士之珠,或是帶有紅、黃和藍紋彩的日光之珠是部落首領才會擁有的奇珍異品等,各有各的象徵涵義;但同一種玻璃珠,可能會因部落的分別而流傳著不同版本的傳說故事。
根據1988年佐藤文一出版的《臺灣原住種族の原始藝術硏究》引用井村八藏的古珠化學成分探討,歸類出色彩繽紛的排灣族古珠質地屬於鉛玻璃,與1930年代日本學者三吉朋十走訪婆羅州島時,發現島上北部原住民所擁有的玻璃珠與排灣族類似,不同於鉛鋇含量高的中國玻璃珠,推測是十四世紀到十五世紀透過遷徙,經由呂宋島渡海攜帶來臺。
隨著越來越多文獻討論,也有一說是1994年蔣斌在《臺灣山胞物質文化:傳統手工技藝之研究─排灣、魯凱兩族》書中提出的看法,根據玻璃珠的切割痕跡推測排灣族古珠來自於17世紀的爪哇華裔工匠,他們向歐洲進口有紋飾的玻璃條塊,透過加工製作仿羅馬式的多彩玻璃珠外銷到東南亞各地。
因為排灣族有代代傳承傳家寶給頭生子女的習慣,讓這些歷史悠久的古玻璃珠被保留了下來,雖然古琉璃珠的製作方式已經失傳,但現代職人透過瓦斯噴燈的燒製方式,用當代手法,再次藉由部落的傳說神話賦予玻璃珠神聖莊嚴的意義。
排灣族的手作傳承角琉璃
工作室的一角,宛如展開的色票,櫃子裡依序安放五顏六色的玻璃棒,待角琉璃的工藝師呂鈞打開爐火,勾勒成形。「角琉璃」是大王部落的排灣族人呂鈞與妻子楚玄共同經營的品牌,當年服完兵役的呂鈞返鄉向父親學習琉璃珠的工藝技術,如今也累積十多年的經歷。
隨著父親退居幕後從事個人創作與學術研究,呂鈞希望排灣族琉璃珠的傳統技藝可以像萌芽的角得到新生,延續更多可能,便與妻子打造獨立品牌,呂鈞負責創作、楚玄則是擔當行銷營運,提供琉璃珠訂製及闔家適合的燒製體驗。
角琉璃的誕生,除了傳承傳統排灣族琉璃珠的圖紋意義外,也從自然萬物中獲得靈感,可能是海水波浪的紋路、花草的配色或是昆蟲身上的圖騰,生活中的巧思,俯拾即是,讓呂鈞的琉璃珠創作別出心裁。
體驗的人們揀選一個喜愛的顏色,等火源燒到一定高溫後,邊在火焰中來回轉動,邊在點與曲線的變化中,層層塑造玻璃珠的形狀。接著呂鈞會手把手教導,如何拿其他顏色的玻璃條在珠子上色,擴展圖騰的張力。
每個顏色因為質性不同,能製作的大小不一樣,有些顏色甚至燒到一半就啪一聲裂開,一切重頭來過,沈穩與耐心是燒製玻璃珠的唯一門徑。燒製完成的玻璃珠還需接續放進貝殼砂裡降溫,沈浸一段時間後,最終才會知道圖案全貌,因此每一顆都是溫度提煉的驚喜。
據說,有客人每年固定會前往角琉璃燒一顆玻璃珠,顆顆串起每年造訪臺東的理由;也有家庭從一開始帶著嬰幼兒前往,年年回訪,現在那些孩子已經可以獨立坐上工作臺,在呂鈞的帶領下,逐年燒出家庭出遊的記憶紋路。
一顆顆玻璃珠,超越裝飾用途,串起的是祝福,是牽絆。
角琉璃 JIAO
台東縣太麻里鄉民權路170號
12:00-18:00,體驗需預約,不定時公休於粉絲專頁
文、圖|下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