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立茲克建築獎(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43年來首次獎落非裔建築師,得主 Diébédo Francis Kéré 生於貧瘠的西非國度布吉納法索,他珍視在地的參與及共感,平衡建築中的現實與理想、在地傳統與國際語彙,在有限的資源中追求永續,在地方特色中照見普世的可能性
繼2021年堅持「永不拆除、修復再利用」哲學的兩位得主Anne Lacaton、Jean- Philippe Vassal,今年普立茲克獎評委會同樣將評選重心放在永續建築的重要性,並稱許2022年得主Diébédo Francis Kéré對非洲社會的貢獻:「Kéré在極度匱乏的土地上開創永續性的建築。他既是建築師也是公眾的服務者,改善了這世上一個時常被遺忘的地區中,無數居民的生命和經歷。」
這位43年來首次以非裔、黑人身分獲獎的建築師,1965年出生西非的布吉納法索(Burkina Faso),他的家鄉甘多(Gando)是一個缺乏電力、乾淨水源 與基礎建設的偏鄉村落,2001年,他為家鄉建造的甘多小學(Gando Primary School)是他的生涯首座、也是取得建築學位的畢業之作,甘多小學更在 2021年被《The New York Times Style Magazine》譽為「二戰後全球最重要的25座建築之一」。
匯聚人心,眾力蓋起的小學
「不能因為你資源有限,就接受平庸。」Diébédo Francis Kéré曾在訪談中說道。身為村長的兒子,Kéré曾是唯一有機會離鄉讀書的孩子,7歲時,他遷居城市就學,與百餘人擠在缺乏通風和自然光線教室,甚至有同學因不堪的環境而逝去,為家鄉打造良好教育環境的願望也因此埋入他心中。1985年,他憑藉職業木匠獎學金遠赴柏林求學,利用夜間完成中學學業,其後進入德國柏林工業大學(Technische Universität Berlin)攻讀建築學。1998年在學期間,他成立了基金會Schulbausteine für Gando e. V.(之後為Kéré Foundation e. V.)追尋他的理念,期間從同學間募得5萬美元,作為建造甘多小學的基金。
Kéré選擇在地人熟悉不過的「窮人材料」——黏土作為建材,為了避免被雨季大雨毀蝕,他創新建法,添加水泥提高土磚的防水性、補強棚頂與地基等防水設計,讓大家相信即便是黏土也能蓋出優質建築。此外,Kéré的家鄉雖然沒有幼稚園,社區之間仍具有強大凝聚力相互照顧,於是他匯聚大家一同參與小學的建造,加深彼此的信任感,也藉此過程創造出在地人都能理解、有共感的建築。
甘多小學落成後,Kéré持續擴建教師住宅、更多校舍和圖書館,學生人數從120人增至700人。他曾在2013年的TED演講中說道:「甘多的建築計劃一向與培訓在地人有關,我只希望有一天當我倒下、過世後,至少還有人能將這項工作延續下去。」藉由共同參與校舍打造,訓練當地人才與創造工作機會,居民不必為生活離鄉,並在親身參與的過程中更認識家鄉、更認同自己。
極簡、實用哲學中尋找永續
2005年,Kéré於德國柏林成立建築事務所,隨即在非洲各國投入更多的教育和醫療建設。在建築與設計雜誌《Pin-Up》的訪談中,他提到包浩斯先驅Mies van der Rohe的理性與簡約、印度建築家Louis Kahn在印度管理研究所(Indian Institute of Management)對在地磚材的應用以及簡約中所蘊藏的複雜脈絡等,深深影響他的思維。
此外受澳洲建築家、2002普利克茲獎得主Glenn Murcutt的小規模建築啟發,Kéré認為這種服膺地方環境、細緻卻簡約的設計手法,正適合資源受限的非洲地區,「我想要做一些簡單、理性、實用的建築獻給我的同胞。」
成本限制與永續性考量下,如何延續友善居民與環境的方針?因地制宜,極簡與實用的設計,是他得到的答案。例如西非地區多位處低緯度的高溫氣候,因此在Kéré的建築中,經常可見雙層屋頂、蓄熱體、通風塔、間接光照、交叉通風和遮陽室等讓建體自發散熱、無須耗能的「被動通風系統」。而通風功能之外,像是甘多小學圖書館以鋸開傳統黏土罐為屋頂留下的洞孔、歌劇村健康與社會促進中心(Centre for Health and Social Welfare , 2014)牆上高度參差的窗,無形為空間留下光線流淌的寧靜詩意。
走出非洲,發掘建築未來式
Kéré在《ArchDaily》的訪談中,也擔憂西方強勢的建築文化引起拙劣仿襲,會讓建築失去在地特色,「如何從(西方)建築中獲得靈感,創造出符合地方、氣候的建築而不僅僅是複製是個挑戰。」在西非地區,人們習慣在猴麵包樹(baobab)下交流,這特殊的聚會場域稱為「會面之樹」(palaver tree)。樹的意象成為Kéré的設計元素,展現在2017年的英國蛇行藝廊展亭(Serpentine Pavilion)、2019年美國Xylem展亭等作品上,彷彿在象徵人與人間的凝聚力。
這延續到他進行中的大型作品——深具未來非洲主義(Afrofuturism)色彩的貝寧國民議會大廈(Benin’s National Assembly),其樹冠般的棚頂庇蔭著議會空間,彷彿在對應過去智慧老者坐在樹下決定眾人命運的畫面,象徵前殖民的國家歷史與人民共同為民主努力的未來。他認為在考量現實之外,不受囿限的想像有助於創意的突破,「對於烏托邦式的想像(視覺上),我們必須有遠見,不被純粹的需求所困。」因年初軍事政變而懸置的布吉納法索國民議會大廈(Burkina Faso National Assembly)則是他另一奇想之作。因原結構受2014年起義破壞,Kéré計劃以6層樓高的金字塔造型重建,並開放大眾隨時都能攀走到頂端,象徵場域的開放與自由。
評委會認為:「Kéré向我們展示今日的建築如何反映和服務於全世界人民的需求,包括審美需求。他向我們展現地方性如何成為一種普世的可能性。」而獲獎訪問中,Kéré表示希望推動人們思考更多生活的可能,共同面對氣候、社會與資源匱乏等問題。他堅定地說:「我們必須為創造我們所需要的生活而奮鬥。」
Diébédo Francis Kéré
2022普立茲克獎得主,也是首位非裔、黑人身分得獎的建築家。1965年出生於布吉納法索,1985年後赴德國柏林求學並長居於此。1998年成立Kéré Foundation e. V.,致力為非洲打造良好的教育環境,2005年成立Kéré Architecture事務所。 2017年起擔任德國慕尼黑工業大學(Technische Universität München)「建築設計與參與」 首席教授。以甘多國小(Gando Primary School,2001)等建築享譽國際。
圖片提供|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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