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大獲好評的控肉飯後,下週的臺灣特餐再度登場⋯⋯這次是我的拿手好菜「三杯雞」,哪知原本信心滿滿,三杯雞卻在備料過程中變成了三!悲!雞!
前情提要➢➢阿辰師的法餐學徒之路!在法國滑雪勝地餐廳實習好浪漫?
盤點時,發現作為前菜主角的「牛心」竟然沒送來,Chef卻很肯定他有看到,還帶著我一起到冷藏室抓起了一包「牛尾」……原來是發音的問題,牛尾叫做queue de boeuf(科的ㄅ腐),牛心叫做cœur de boeuf(科兒的ㄅ腐),念起來很像,但我發音不精準,導致Chef聽錯、叫貨叫成了牛尾。我記得那時明明比出愛心的形狀放在胸前,說要煮牛的心臟啊!還是法國的愛心不是那樣比?好在我立刻想到其他辦法。店裡原有一道Chef自創招牌菜,用現切生牛肉拌上芥末籽醬、花生、堅果油等,再刨上一堆起士絲,並加上幾塊自製黃芥末口味棉花糖。我把目光轉向那塊品質超好的生食專用牛肉,將原訂前菜的涼拌牛心改成涼拌牛肉,解決了這道難題。
問題還沒結束,我真的親身應驗禍不單行這個成語。準備三杯雞的靈魂香氣「羅勒」時,手邊只有一小把,份量明顯不足,比對了送貨單才看到竟然只有叫100g,要價卻高達9.99€!原來Chef叫菜時,以為9.99€是1kg,沒想到只有100g⋯⋯由於不是產季,當下市面上幾乎沒有羅勒。所幸Chef問到了亞洲進口的九層塔,而且直到開始營業前15分鐘才送來,九層塔得一片片把葉子摘下,眼看時間緊迫,我還斗膽請Chef一起幫忙摘九層塔葉!
搞定缺肉少菜的突發狀況後,卻也沒有否極泰來。擺盤向來不是我的強項,前菜硬生生改成涼拌牛肉,擺來擺去怎麼看都不像樣,登不了大雅之堂。這時多虧同事挺身而出,發揮她過人的藝術天分,將原本毫不起眼的一盤牛肉妝點得秀色可餐,質感瞬間提升10€,也自告奮勇能夠幫忙出這道菜,她超級給力的協助,讓這次的套餐加了不少分。
終於,醜媳婦要見公婆了——一波三折三杯雞正式登場!
由於餐點現點現做,並不是預先煮好加熱,所以完成每張單都會需要比較久的時間。或許手寫中文對客人似乎有種奇妙的魔力,他們也不管到底送上來的菜會長怎樣,點下去就對了,我差點挺不住一下子湧進來的點單,卡單卡得讓我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費了這麼大工夫、手忙腳亂中一一解決各種問題後,又再一次迎來好結果,這次的三杯雞特餐賣得更好,雞肉通通用光,麵也所剩無幾,甚至Chef麻煩我再做三份要外帶給他小孩時還沒肉可用,只好再次出動那塊品質超好生食用牛肉,稍微改良一下菜單,改做成三杯牛肉炒麵,他說他兒子超愛這味!
事實上,三杯雞特餐這天是我在這裡實習的最後一天,隔天就換到老闆另一家在賭場裡的餐廳。為了歡送我,下班後Chef特別拉我去喝酒,稱讚我今天的表現,還問我在臺灣是不是已經是個grand chef(大廚)了?我把一切都歸功到阮阿母身上,聊起小時候阮阿母就很常在家裡宴客、端出很厲害的菜色,雖然沒有開餐廳,但在朋友圈裡手藝卻相當出名,地方上不少人都知道她是個大廚,而我就是由她調教出來的。
微醺之際,莫名跟酒保討論起臺灣的流行音樂,我講了一口感覺比平常要流利的法文,跟他形容滷蛋唱的那首「岩燒店的煙味瀰漫,隔壁是國術館」在亞洲有多紅,他還立刻播放了周杰倫的「雙節棍」,讓整間酒吧都充滿臺灣味!
實習最終回:世紀廚神保羅爺爺的餐廳Brasserie l'Ouest de Bocuse
我在里昂的Brasserie l'Ouest de Bocuse進行我的第三次實習,同時是CAP Cuisine考試前的最後一次實習。Brasserie l'Ouest de Bocuse是旅遊網站、部落客或旅遊書上介紹里昂時,常常推薦、傳說中東西南北四家餐廳之一的「西」餐廳。而這家餐廳的老闆,在法國料理界呼風喚雨的世紀廚神保羅爺爺(Paul Bocuse),他是法國家喻戶曉的人物、出現在教科書裡的神級廚師,更別提許多經典法國菜都是源自他的創作,保羅爺爺的地位在法國如果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這間餐廳與前兩次的實習完全不在同一個級數,這個廚房規模非常大,幾乎媲美一間食品工廠,平均將近15個廚師同時在裡面工作,菜色儘管不是精雕細琢的Gastronomie等級(指精細烹煮料理的高程度),但用的都是布列斯雞、伊比利豬這種頂級優質食材,連員工餐也會比照辦理。並且標榜所有料理接近100%自己製作,除了風乾香腸火腿、醃菜和麵包之外,完全沒有半成品這個流程,以增長見識來看,這裡可以接觸到很多高品質的農畜產品原物料,也是另一種打開眼界的學習與收穫。
我主要負責前菜冷台(garde-manger)區域,這區一起工作的廚師依照排班少則3人、多則5人,忙起來還會再加人。儘管無須用火,掌管的菜色工序依然繁瑣,出一道菜需要好幾個步驟,也因此安排最多人力在這個位置上。接著,我被轉到熱台的魚組和肉組,雖然步驟簡單許多,但緊湊程度比冷台更刺激,既要掌握食材的熟度,也得控管出菜的時機,不像冷台做好就可以上桌,需要跟前方喊單的Chef大量溝通自己的進度,以及與一旁負責配菜及擺盤的夥伴們協調合作。這個位置的夥伴要多工處理同時在烤箱、爐台和鍋子裡的不同點單。
相比之下,我只能在旁邊幫忙跑跑腿、協助擺盤,偶爾照看一下熟度。儘管如此,我也提醒自己不能掉以輕心,有機會就要盡量學,能幫忙就盡力做,想辦法快速累積經驗,彌補起步晚的歲月。畢竟在廚房裡,我的年紀比一半的人長不少,卻只掛了個連最低階都還排不上的實習生(通常擔任這個角色都是十幾歲的孩子)。
每晚下班都已接近午夜,拖著疲憊的身軀,踏上里昂的公共腳踏車Vélo'v,沿著頌恩河(Saône)的夜景,穿過市區最長的紅十字隧道(Tunnel De La Croix Rousse),回到可愛又迷人的沙發上,打滾一下很快就進入夢鄉。隔天起來再次出發去戰鬥。
(完)
本文選自La Vie出版《攏吼蕊啦!我那荒謬又精彩的料理與人生:移住法國 × 考證照 × 找工作 × 自媒體,一場旅外學廚大冒險》
文字整理:Amber Liao